第14章 月亮
上午最后一节电影鉴赏选修课，祁浔和周珂然迟到了，打开阶梯教室后门的时候，那节课的电影刚开始放。
关了灯的密闭空间漆黑一片，寂静的教室里，影视片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尤为刺耳。
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日光跃进后排座位。
人们在黑暗中对光亮尤其敏感，所以当周珂然猫着腰准备进去时，教室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扭头盯着他看。
他被盯得不好意思，直起腰绕绕头正准备说什么时。
原本站在门口的祁浔微侧过身，与他擦肩而过，随后大摇大摆地往靠墙角落的位置走过去。
坐在讲台边正欲欣赏电影的老师，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一眼还站在那的周珂然，声音略带愠怒：“还不快去找个位置坐好，站在那虎愣愣的干嘛。”
周珂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关上后门，也往那边的角落走去。
靠墙的位置是四个一排的小座位，姚安安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教室内光线黝黑昏沉，她仰靠在椅背上，脑袋微侧，目光停留在斜前方的投影幕布上，下颌一动一动的，大概又在嚼口香糖。
她穿了件暗红张扬的毛衣，松松垮垮的样子，平时被她宝贵得不行的长卷发此刻用了条皮筋扎在脑后，同时几缕碎发垂在耳侧。
视线往外侧一移，那一排除了姚安安还坐着祁浔，只不过他坐在最外侧，两人中间隔着两张椅子。
那他怎么坐？
周珂然走到祁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快点的，往里挪挪。”
祁浔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折叠座椅的背板和坐凳两块木板猝不及防地相互碰撞，发出“当啷——”的声响。
“你他妈故意的吧。”周珂然咬牙切齿地说，在老师频频看过来后，他往里走坐在了姚安安旁边的位置上。
姚安安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跟他吵架了？”
“没，谁知道他又那根筋不对了，估计是看到你不舒服。”
姚安安狠狠白了他一眼，不再继续搭理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影上。
今天的影片依旧是个小众的，但周珂然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看过，他立刻放弃挣扎，侧头看了看全神贯注的姚安安，说的话有些贱兮兮：“大小姐今天没找到代课？还得你亲自观影。”
姚安安忽略了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没，一听说要写影评就都跑了。”
周珂然低声啧啧了两句，顺带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了一个人：“上次那个呢，还乐意帮我们占座的。”
姚安安依旧微仰着头看片，只给他留下一个侧脸。
只不过听见这话，她缓慢地咀嚼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扭头看他：“谁？”
光线有些暗，但可能因为距离太近了，周珂然还是从她深棕色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就那样看着那双眼睛，没回答，似乎料定了面前的人在装蒜。
被他看得不耐烦了，姚安安压了压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姜灵？”
话音刚落，视线却不受控制般地越过面前人的脸，落在隔了两个位置的祁浔身上。
他低垂着脖颈，她只能看见他立体的侧脸，被摁亮的手机屏幕发散出来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嘴角微扯着，有些恣意。
以往他对别人注视的目光都很敏感，但这次没有。
他很专注。
“嗯。”尾调上扬，他才不信姚安安会不记得。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姚安安把脸一扭，看向一旁白色的却沾有污渍的墙壁：“不知道，没问。”
本来电影鉴赏这一节大课是没有课间休息的，两小节课一个半小时正好放完一部电影，但之前总有人要出去上厕所或者喝水，所以中途这十分钟的课间也便暂停电影，让大家休息了会儿。
而这会儿，周珂然蠕动着坐到了祁浔身边的位置，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他偏头一看，发现祁浔还在看手机，看了一节课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刷什么。
倒不是他刻意关注，只是之前教室里黑漆漆的，祁浔的手机哪怕是夜间模式，也亮得跟放了烟花一样。
祁浔在盯着自己的朋友圈傻乐，不过傻乐是周珂然以为的。
因为他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样，只是他的眼神似乎出卖了他。
看了一会儿，周珂然还是没察觉出那两条歌曲分享的朋友圈有什么好值得发呆的。
但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卧槽，你他妈朋友圈屏蔽我是吧。”
他从来没刷到过那两条动态，而且刚才一扫屏幕，他也看到了仅对部分人可见的图标。
闻言，祁浔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随即又把视线移开了。
“α你呢？”周珂然仍旧不可置信，“你是不是也被他屏蔽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得罪了这位太子爷。
“不知道，我好早以前就屏蔽他的朋友圈了。”姚安安的眼睑轻微耷拉着，随即抬眸撞上了祁浔望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眼神都很冷漠，交汇时没有一点温度，宛如两个陌生人。
下一秒，祁浔率先偏开视线，单手捏着一本笔记本，嗓音低沉：“交影评。”
他们这节选修课的影评作业通常两个月交一次，一次就交四五篇，这会儿下课正好有课代表在收作业。
周珂然拿了三个人的影评，随手扫了一眼：“你俩上次那部电影的观点怎么一样的。”
虽然姚安安写了特别多，足足有两页纸，而祁浔只有短短的三段，但最后总结出来的观点不谋而合。
“多嘴。”姚安安从他手中抽走自己的本子，“有一天你要是被人打了，肯定是因为废话讲太多。”
把笔记本交给前来收作业的课代表之后，姚安安吐了嘴里的口香糖，随手翻开手机。
她很久没看过朋友圈了，一年前屏蔽了祁浔之后，连朋友圈的入口也一同关闭了。
她微信列表上的好友很少，划拉两下就找到了Q开头的好友，那一栏只有他一个，黑漆漆的头像很瞩目。
他的头像看小图可能会以为是纯黑的，但其实不是，纯黑的背景中间是一轮弯月的轮廓线，颜色极淡极浅，不放大压根不会注意到。
这也是她无数次点开后才发现的秘密。
现在她再次点进祁浔的朋友圈，果不其然，页面空空的。
他估计也早就把她屏蔽了。
姚安安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
前阵子入秋，她没注意到温度，现在好像感冒了，鼻子难受得紧。
她慢慢俯下身趴在桌面上，身体放松之后，连脑袋都开始变得晕晕沉沉的。
晚上回宿舍了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这样才不会做噩梦，她想。
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投影幕布上播放的电影也即将接近尾声。
这节课下课之后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刻。
祁浔盯了一会儿锁屏上的时间。
随后点进微信聊天框，在【0.0】的聊天页面上打了几个字：【中午一起去二食堂吃饭？】
【我在综合楼上课】
等了一会儿，姜灵没有回。
他往前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最近一条是前天晚上的，她发了一连串小狗表情包问他去不去音乐节后，过了几十分钟，他回了：【去，我买票】
【好耶！】
接着又是一张可爱小狗的表情包，活蹦乱跳的。
祁浔意外地点了保存，因为很可爱。
但直到下课姜灵也没回他。
祁浔拨了两个电话过去，毫无疑问都处在忙音状态，最后都自动挂断了。
她最近有些忙，这是他自己察觉出来的。
姜灵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反正从沈嘉望的那通电话之后，除了音乐节的事，她没再主动找过他。
和之前那种刻意的搭讪相比，现在仿佛到了她的冷却期。
“走吧，吃饭。”边说着，祁浔边踢了踢周珂然的小腿肚。
下了课，教室里早已没人，空空荡荡的。
周珂然下巴枕在小臂上，叹了口气，歪头看他：“你最近要是心情不好就离我远点，我怕晦气。”
他现在的脸色确实不好，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来一个惊雷而后便是一场暴雨。
“爱吃不吃。”祁浔睨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妈的，你是真不够兄弟啊！”周珂然怒骂了一句，随即跟上。
“刚院里那个谁，又让我问你去不去下周的篮球赛，他们大一缺人。”周珂然讲话时表情很生动，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我看了照片，大一那群人真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刚从高中升上来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这跟文院的人怎么打。”说到最后他还有些同情起自己人来。
祁浔脚步微顿，停下来扭头看着周珂然：“文院？”
“嗯，说是刚抽完签。”周珂然看他这表情似乎阴转多云了。
祁浔蓦地回忆起上次回家吃饭那天，沈莉说他瘦了，他否认后其实还补充了一句，却被祁浔自动忽略掉了。
沈嘉望说：“也就最近入了篮球队，训练量比较大。”
“去。”祁浔继续抬步向前走，“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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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灯的密闭空间漆黑一片，寂静的教室里，影视片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尤为刺耳。
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日光跃进后排座位。
人们在黑暗中对光亮尤其敏感，所以当周珂然猫着腰准备进去时，教室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扭头盯着他看。
他被盯得不好意思，直起腰绕绕头正准备说什么时。
原本站在门口的祁浔微侧过身，与他擦肩而过，随后大摇大摆地往靠墙角落的位置走过去。
坐在讲台边正欲欣赏电影的老师，对这种情况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看了一眼还站在那的周珂然，声音略带愠怒：“还不快去找个位置坐好，站在那虎愣愣的干嘛。”
周珂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关上后门，也往那边的角落走去。
靠墙的位置是四个一排的小座位，姚安安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教室内光线黝黑昏沉，她仰靠在椅背上，脑袋微侧，目光停留在斜前方的投影幕布上，下颌一动一动的，大概又在嚼口香糖。
她穿了件暗红张扬的毛衣，松松垮垮的样子，平时被她宝贵得不行的长卷发此刻用了条皮筋扎在脑后，同时几缕碎发垂在耳侧。
视线往外侧一移，那一排除了姚安安还坐着祁浔，只不过他坐在最外侧，两人中间隔着两张椅子。
那他怎么坐？
周珂然走到祁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快点的，往里挪挪。”
祁浔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折叠座椅的背板和坐凳两块木板猝不及防地相互碰撞，发出“当啷——”的声响。
“你他妈故意的吧。”周珂然咬牙切齿地说，在老师频频看过来后，他往里走坐在了姚安安旁边的位置上。
姚安安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跟他吵架了？”
“没，谁知道他又那根筋不对了，估计是看到你不舒服。”
姚安安狠狠白了他一眼，不再继续搭理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电影上。
今天的影片依旧是个小众的，但周珂然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看过，他立刻放弃挣扎，侧头看了看全神贯注的姚安安，说的话有些贱兮兮：“大小姐今天没找到代课？还得你亲自观影。”
姚安安忽略了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没，一听说要写影评就都跑了。”
周珂然低声啧啧了两句，顺带摇了摇头，随后想起了一个人：“上次那个呢，还乐意帮我们占座的。”
姚安安依旧微仰着头看片，只给他留下一个侧脸。
只不过听见这话，她缓慢地咀嚼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扭头看他：“谁？”
光线有些暗，但可能因为距离太近了，周珂然还是从她深棕色的瞳仁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就那样看着那双眼睛，没回答，似乎料定了面前的人在装蒜。
被他看得不耐烦了，姚安安压了压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姜灵？”
话音刚落，视线却不受控制般地越过面前人的脸，落在隔了两个位置的祁浔身上。
他低垂着脖颈，她只能看见他立体的侧脸，被摁亮的手机屏幕发散出来的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嘴角微扯着，有些恣意。
以往他对别人注视的目光都很敏感，但这次没有。
他很专注。
“嗯。”尾调上扬，他才不信姚安安会不记得。
得到他肯定的回复，姚安安把脸一扭，看向一旁白色的却沾有污渍的墙壁：“不知道，没问。”
本来电影鉴赏这一节大课是没有课间休息的，两小节课一个半小时正好放完一部电影，但之前总有人要出去上厕所或者喝水，所以中途这十分钟的课间也便暂停电影，让大家休息了会儿。
而这会儿，周珂然蠕动着坐到了祁浔身边的位置，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他偏头一看，发现祁浔还在看手机，看了一节课的手机，也不知道在刷什么。
倒不是他刻意关注，只是之前教室里黑漆漆的，祁浔的手机哪怕是夜间模式，也亮得跟放了烟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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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祁浔转过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随即又把视线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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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眼神都很冷漠，交汇时没有一点温度，宛如两个陌生人。
下一秒，祁浔率先偏开视线，单手捏着一本笔记本，嗓音低沉：“交影评。”
他们这节选修课的影评作业通常两个月交一次，一次就交四五篇，这会儿下课正好有课代表在收作业。
周珂然拿了三个人的影评，随手扫了一眼：“你俩上次那部电影的观点怎么一样的。”
虽然姚安安写了特别多，足足有两页纸，而祁浔只有短短的三段，但最后总结出来的观点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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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她无数次点开后才发现的秘密。
现在她再次点进祁浔的朋友圈，果不其然，页面空空的。
他估计也早就把她屏蔽了。
姚安安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
前阵子入秋，她没注意到温度，现在好像感冒了，鼻子难受得紧。
她慢慢俯下身趴在桌面上，身体放松之后，连脑袋都开始变得晕晕沉沉的。
晚上回宿舍了一定要好好睡一觉，这样才不会做噩梦，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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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下课之后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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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会儿，姜灵没有回。
他往前翻了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最近一条是前天晚上的，她发了一连串小狗表情包问他去不去音乐节后，过了几十分钟，他回了：【去，我买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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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浔拨了两个电话过去，毫无疑问都处在忙音状态，最后都自动挂断了。
她最近有些忙，这是他自己察觉出来的。
姜灵没有说，他也没有问。
反正从沈嘉望的那通电话之后，除了音乐节的事，她没再主动找过他。
和之前那种刻意的搭讪相比，现在仿佛到了她的冷却期。
“走吧，吃饭。”边说着，祁浔边踢了踢周珂然的小腿肚。
下了课，教室里早已没人，空空荡荡的。
周珂然下巴枕在小臂上，叹了口气，歪头看他：“你最近要是心情不好就离我远点，我怕晦气。”
他现在的脸色确实不好，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来一个惊雷而后便是一场暴雨。
“爱吃不吃。”祁浔睨了他一眼，抬脚就走。
“妈的，你是真不够兄弟啊！”周珂然怒骂了一句，随即跟上。
“刚院里那个谁，又让我问你去不去下周的篮球赛，他们大一缺人。”周珂然讲话时表情很生动，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我看了照片，大一那群人真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刚从高中升上来就是不一样啊。”
“你说，这跟文院的人怎么打。”说到最后他还有些同情起自己人来。
祁浔脚步微顿，停下来扭头看着周珂然：“文院？”
“嗯，说是刚抽完签。”周珂然看他这表情似乎阴转多云了。
祁浔蓦地回忆起上次回家吃饭那天，沈莉说他瘦了，他否认后其实还补充了一句，却被祁浔自动忽略掉了。
沈嘉望说：“也就最近入了篮球队，训练量比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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