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自重_撩了奶狗世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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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重

  她一点儿都没变,许是衣饰的缘故,通身气质比在南州城时华贵许多。而性子原本就冷淡,这下更是一眼都没看他。

  对了,她一定是因为方才没看自己,才没认出来他。

  他要过去找她才是。

  蔺长星在原地望着谢辰的背影,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一颗心几乎跳出口。她在这里,她竟在京城。

  今日原本只想凑热闹,谁知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心心念念几个月的人。

  蔺长星脚步刚抬,就从后被人拽住,那人不由分说,扯着他便往反方向走,“表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回头见你不在,害我好找。”

  贺裁风奉命照顾好自己这表弟,以免他人生地不熟地走丢。

  “江少夫人想是要生气的。”怎会容得自家姑娘这般不尽力地让彩头。

  谢辰淡淡道:“反正无论输赢,她都要撒泼,习惯了。”

  赢了怨谢辰放水,输了怨谢辰无情,蒙大小姐那无理取闹的模样,只有她那位好夫君,江鄞江少尹消受得了。

  场外候着的素织饶过来,没注意到方才的插曲。跟上谢辰,替她擦拭额边的汗,问道:“姑娘明明能赢,怎么突然放起水来。”

  谢辰知道身后有目光追着,灼得她背都烫,她不敢回头,生怕那人追上来。

  只开了个口便忙闭上嘴,他知道这是宴京,轻易叫不得。

  谢辰反应快,稳住身子躲过去,看也没看那人的脸,只嘴角客气一弯,说了句“多谢”。

  再打起来便完全失了气势,再无方才的骁勇冷静,很快落了下风。

  一刻钟后,彩头轻而易举地被蒙宴柔赢去,那是柄宫内今岁赏的玉如意,寓意吉祥。

  谢辰僵硬地回过头,极力忽略那人。她垂下眸子去看画仗上繁复的纹路,借此平复心情。

  直直往前走去,步子迈得急快。心有余悸。

  她哪里是放水,心思尽被夺走了,还打什么。

  “人家有夫君在看,自然该出出风头,我为她做个绿叶何尝不可。”谢辰寻了个由头。

  做梦都没想到,冤家路窄这个词,有朝一日砸在自己头上。

  下定决心永不再见的人,今日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真不知是不是上天在惩罚她那时的放纵。

  锣声敲响,输赢已定。谢辰精疲力竭,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下马就往场外疾步走去。下台阶时,小腿微微抽筋,险些一个趔趄。

  那人本就想过来迎她,见状,大步跑过来,伸出手就要扶,“姐……”。

  现下找到了人,直接拉着蔺长星往阴凉地走,不管他是不是在挣扎。

  这傻孩子站太阳下也不嫌热。

  “如何,方才那场马球精彩吧,京中打得最好的姑娘,就是四公子跟江少夫人了。今儿碰巧都让你赶上了。”

  “四公子?”蔺长星放弃挣扎,不顾被贺裁风弄皱的衣裳,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你不认识她,就是宁国公府的四姑娘,方才那位穿湖蓝衣裳的……”,贺裁风小声补了两个字:“美人。”

  说罢也觉得自己轻浮,不好意思地朝蔺长星挤眼一笑。

  蔺长星抿嘴,跟着弯了嘴角。心里十分认同,谢辰自是美的。

  在南州时,她便与人不同。如今进了京城,放眼望去,仍旧谁也比不得她的光彩。

  细长而舒扬的远山眉,青峦一般,长入鬓边。与方才与她打马球的江少夫人相比,谢辰眉宇间并无那般英气,而是轻艳妩媚,又朦朦胧胧。

  如南州清晨时,水上覆盖的薄雾。

  一双眸子清冷而婉约,眼尾上扬时略显凌厉冷淡,弯下时又温柔平和,楚楚动人,一眼望不见底。

  蔺长星不知画了她多少遍,她的面容自是记在心头,何止“美人”两个字可以囊括。

  他问:“分明是女眷,怎么喊公子呢?”

  “好奇了?”

  见蔺长星点头,贺裁风才坐下娓娓道来:“说来是段佳话,谢家自来多男少女,国公爷夫妇俩当年十分盼个女儿。谁知求神拜菩萨,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后来命格司的掌司给国公爷算了一卦,说他命里无女,只因结了皇室姻亲,上天自有庇佑。”

  怕蔺长星不明白,他又补充道:“谢家姑娘少,可只要是女儿,因身份贵不可攀,便都许了皇室。当今皇后娘娘,便是国公爷的妹妹。”

  “如他所愿了?”

  蔺长星接着问,见贺裁风说得口干舌燥,倒了杯凉茶推过去。

  听那边的声音,下一场马球赛又开始了,这回轮到了儿郎们上场。

  蔺长星自小在水乡长大,南州人虽会骑马,性子却温润宁静,不大爱这些玩法。

  他不曾练习过,害怕打不了,因此愈发倾慕谢辰。

  “正是。命格司还说,国公爷得女是天赐,不可轻易许人,命浅事小,祸人事大。当以男儿养,任之游四海,才是上上之策。这话荒谬,加上国公夫人彼时年过四十,难有子嗣,便没当回事,一笑过去了。”

  蔺长星了然:“可是后来,国公府得了个女儿,是也不是?”

  贺裁风哄孩子似的夸他聪明,“可不就巧了嘛。国公府不知怎么高兴才好,也不得不信那怪话。四公子十岁之前,一直衣男儿衣,十岁后见她康健,这才放心当成女儿养。只是旁人喊惯了,仍唤她一句四公子。”

  “原来如此。”蔺长星脱口而出:“她真不能嫁人了?”贺裁风狐疑地瞧他一眼,纳闷他怎么问得这样详细。平日里对这世子表弟说什么,他都只是听听,从未细究过。

  不忍心吊他胃口,“京城都是钟鸣鼎食之家,比寻常百姓更忌讳这些。”

  说到这,贺裁风停下看蔺长星,见他只是专注听故事,没别的情绪,才放心继续道:“既说她是天爷赐给谢家的,谁也不敢夺爱。生怕娶回家后,上天责罚,家门难安。”

  “当然,有那不信命的,大着胆子去求亲,多是些小门小户铤而走险。国公府哪里瞧得上,反当是羞辱。再说,为了四姑娘好,纵是王公贵族不信邪来说媒,谢家也不敢贸然点头应下啊。”

  蔺长星听罢,走着神,喃喃道:“难怪。”

  “难怪什么?”贺裁风耳朵尖。

  他愣了一下,立刻笑着摇头:“没,随口说的。”

  难怪她年过二十,那般明艳动人,却不曾有过婚配;难怪,她会轻易将初次给了他,又什么都不要便离开。

  记得在南州,蔺长星鼓起勇气,初回亲近地喊她姐姐时,她轻轻挑了下眉,柔声笑道:“你一眼瞧出我比你岁数大啊?”

  蔺长星怕她见怪,慌忙否认,“没有没有,我瞎喊的,是不是喊错了?”

  “你没喊错,我若早些成亲,孩子都会走路了。”她那日有意逗他。

  蔺长星愚笨,彼时只顾着高兴她没成亲,没想到旁的。虽好奇她的身份,又碍于萍水相逢不便多问。

  如今才知,她有这些苦衷。女儿家背负如此命格,心里头的苦,旁人怎能体会。

  他们俩当真同为天涯沦落人,都被命运所累。那劳什子命格司,害了多少人。

  他比她的命好些,尚且丧气过,谢辰却安之若素。

  无论是在南州,对他这样的失意少年的善意,还是今日马球场上的英姿飒爽,她都像光一般招人的眼。

  他摸了摸胸膛处,那儿挂着她送的物什,于是露出一个人畜无害地笑,“表哥,你跟他们去看马球吧,我独自乘会凉,丢不了的。”

  贺裁风歇够了,本也要走,“好,散了我过来寻你,别乱跑。”

  这边蒙焰柔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地来找谢辰算账。

  谢辰刚换了身衣裳,见那张英气美艳的脸上尽是孩子气,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的人,还不许旁人体力不支输给你?”

  蒙焰柔上下打量她,嗤了声,“你四公子一个能打十个,像是体力不支的人吗?我不管,我不要你让我,再打一场。”

  “江少夫人,饶了小女吧,改日,改日好好打还不成嘛。”谢辰向她服软,垂了睫羽,疲倦道:“今日确是乏了。”

  心乏。

  “那好,”蒙焰柔见她讨扰,脾气来的快走得更快,笑着勾住她的肩:“你在这等会,我去寻江鄞,晚上请你上泓徽楼吃饭。”

  谢辰应下,待蒙焰柔走后,心烦意乱。于是打发素织先回府去,自己寻了个无人之地躲清闲。

  方得了片刻宁静,背后又传来声音,并非蒙焰柔惯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那人走得犹犹豫豫,轻缓得像怕踩疼了树叶,到了近前更缓下来。

  好半天才往前迈一小步,最后停在谢辰身后不远处。

  这般的小心翼翼,谢辰头不回也知是谁,却佯装不知,亦不理会。

  那人站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轻声唤道:“姐姐,是我呀。”

  那个“呀”的尾音,含了期待雀跃,带着南州的方言调子,软糯而轻扬。

  谢辰身子微动,没有立即回头。在蔺长星往后看,确定不会有人来撞见时,她才不紧不慢地偏过身,淡淡问了句:“你是?”

  她神情不解,语气陌生,声音温温凉凉,但并非是薄寡,一如她与蔺长星初次说话时的口吻。

  蔺长星精心准备的笑容,不由有些发僵,这是他最怕的一种重逢,就是她不记得自己了。

  究竟是萍水相逢的人她不往心里记,还是上心的人太多,以至于记不住。

  他不敢多想。

  “我是长星啊。”没有表露出丝毫不快,腼腆一笑,温声细语地问:“你忘了吗?”

  才过去两个多月,尽管那时他撒了谎,说自己叫“常星”,如今是以“蔺长星”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可他还是他。

  谢辰微顿,忽想起似的欠身说:“原来是燕王世子,失敬。”

  京中早就传开,燕王膝下唯一的嫡子,生来因命格与父母亲相克,被送去南州过了十八载,不久前才接回。即便如此,也是陛下亲封的世子,身份尊贵,不可轻视。

  谢辰此前虽未与之见面,却也听人说起过这位世子爷的逸事。

  那时心里就恍恍不安,“南州”两个字像针尖般,扎在她的心上。自回京城后,那段往事像个不能言说的梦,被她独自藏进心间。

  “失敬”二字,她说得诚恳,他却听出了浓浓的讽刺。

  “不是燕王世子。”蔺长星又往前走一步,帮她回忆:“我是姐姐在南州救过的人。”

  她怎么会忘,她明明对他那样好。

  “可谢辰只知燕王世子。”谢辰语气由平淡转为漠然,提醒他说:“宴京的消息传得快,世子现在这般纠缠,被人撞见,白白惹来议论。”

  “我知道的,我马上就走。”

  他话虽如此,尤不罢休,将衣襟下红绳掏出来,“这一百两是你走前赠我的,你不会记不得。”

  一张折叠得方正的银票,被一根编织好的红绳穿起来,戴在他脖子上,贴着肌肤。

  谢辰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很快就事不关己般地笑了笑,目光流转:“世子爷倒是惜财。”

  蔺长星被噎了下,接着说:“这张银票我留下,一百两改日另外送还与你。我不要你的银子,我一直在找你,就是想亲手还给你。”

  他不提钱便罢,既提了,谢辰更难再有好颜色。她为何给他银票,他心里清楚,现在看来,当时的他满口谎话,不知骗过多少人。

  “这银子与我无关,谢辰也当不起世子您的姐姐,世子自重。有人在等我,先行告退了。”

  他没忽略她脸上的淡漠,连敷衍的客气也不见了。

  这与他从前认识的谢辰不同,他以为他们重逢后会尴尬,会害羞,会坐在一起看看风景,哪怕说不出话。

  亦或是谢辰还在气他那晚的混账,便是朝他发脾气,打他一顿,他都受得。

  他那夜醉了,却不是全无意识,他还记得自己笨手笨脚,未曾怜香惜玉。孟浪起来,折腾得她从皱眉到落泪,被她恨也是应该。

  绝不是这样的情景,她的眼睛里再没有当年的温柔与耐心,好像他们从没有过旖旎的过去,好像他得了癔症自说自话。

  他心里慌乱,手足无措地拦住她解释:“是不是我那天晚上惹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不该借着酒劲耍酒疯。我这几个月来很愧疚,我欠你的,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做任何事情弥补。”

  他知道谢辰喜欢他什么,一对清泉般的眸子无辜地眨了眨,躬身问:“别不理我好吗?”

  谢辰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瞬间又松开,冷瞥他眼,一字一顿地说:“认错人了。”

  然而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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