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一更._暴君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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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一更.

  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天边儿泛出些蓝色时,才缓缓停了下来,是到了皇宫。

  江知宜被闻瞻叫起的时候,还未完全醒来,犹有些愣神,她将手搭在他手上,随着他的动作下了马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的余光扫到他的时候,总觉得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些许酸涩的笑意。

  她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为难之事,下马车的步子略微一顿,忙不迭的询问:“皇上,宫中可是出了何事?”

  “无事。”闻瞻将她接下来后,立即松开了她的手,抬步走在前头,不似初重逢时的亲密无间,只是淡淡道:“先回长定宫吧,朕适才已经命人提前让申姜候着了,等咱们到了,让他立即为你诊脉。”

  江知宜颇为顺从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意识到他背对着自己,压根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忙添了声“好”。

  闻瞻未再多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宫道上,身后有无数宫人一言不发的跟着,江知宜抬起头,便能瞧见他的背影,颀长的身姿挺得笔直,随着他的走动,暗色衣裳上银丝织绣的云纹随之晃动,如清江上的层层波浪。

  波浪接连不断的席卷而来,看得她头晕,她稍稍转开眼,颇感无趣的望向四下的红墙绿瓦。

  宫墙下棵棵高树上都系着红绸,如夏日里开满娇花般热闹充盈,这红色一直蔓延到长定宫,连檐下的宫灯,都换成了同样的红,扎眼十分,

  一路走来,江知宜始终凝神端详着满宫的红,不曾落下半分,待她进了长定宫,抬手触上镂空轩窗上的窗花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晃就是年下了。

  申姜早已经候在这儿,看见江知宜后,既是惊喜、又是担忧,但当着皇上的面,他又不好说话,只是煞为见外的说着病情:“瞧江姑娘这脸色不大好看,想是近来在外受了苦,病情倒愈发言重了。”

  那张前些日子刚多了些生机的脸,此时看来颇为憔悴,眼下的乌青和发白的丹唇,让人不容忽视,若仔细瞧,还能发现她的面颊好像都瘦了些,可不更加虚弱了吗?

  “劳申太医关心,在外的时候,旧疾的确又发作了,整日咳个没完,今日才刚刚缓过劲儿来。”江知宜冲他温和的笑笑,如实应答。

  “既然如此,那申太医就快快为她把脉,然后开方子,命人熬些汤药来,省的她一会儿再咳嗽。”闻瞻上前两步,出声命令。

  “是。”申姜拱手行礼,这才发现他面色苍白,因为殿内灯火明亮,可以清晰的瞧见他上回刚刚包扎过的肩膀处,似有鲜血溢出,这会儿那块衣裳已经被染成深色。

  圣体违和不可小视,申姜心有戚戚,连忙请命:“皇上肩上的伤口可是裂开了?微臣先为您瞧瞧吧。”

  江知宜应声也去看,想瞧瞧他的伤口究竟如何,但还没等她看清,闻瞻已经稍稍侧过身去,并出言推脱:“无妨,大概只是该换药了,先给江姑娘瞧瞧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众人也不好相劝,申姜抬手请江知宜坐下,细致的为她诊脉,边诊边摇头,似是并不乐观。

  但经过前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江知宜对于自己的病情向来消极,也不忍说出什么来叫她难过,只是模棱两可的回应:“往后的日子,江姑娘恐怕要吃些苦头,又要日日等着微臣来给您把脉施针了。”

  “申太医这话言重了。”江知宜听懂他话中的意思,略带黯然的垂下眼睑,但想起闻瞻还在一旁,又立即转头望向闻瞻,“皇上,申太医为我把完脉了,让他替你瞧瞧伤口吧。”

  “不必,朕一会儿单独叫太医去正和殿就好。”闻瞻不曾回应她的目光,便立即拒绝,又朝着申姜招了招手,只道:“正好,申太医这会儿要去开方子吧,朕随你一同离开。”

  开方子的事儿在这就能解决,但听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他出去一趟,申姜理会其中意思,并未出声辩解,迅速收起手边的药箱,跟上闻瞻的脚步。

  他话中的躲避之意太过明显,惹得江知宜甚是不解,她皱眉叫了声“皇上”,想要询问点什么,但见他转过身来,一脸迷茫的模样,又觉得不知该问什么,最后终究是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默默的望着两人出了殿门。

  闻瞻脚步不停,始终未发一言,直到走过檐下,他才突然开口,直白的询问道:“江姑娘的身子究竟如何?”

  “回皇上。”申姜拱手行礼,老老实实的回答:“江姑娘经过这一遭,确实不如出宫前,但有前些日子的调养根基在,况且她这身子一直如此,倒也不至于落至更糟糕的地步,只是……”

  他欲言又止,还思索着要不要将更深一层的缘由说出口。

  “但是什么?有话便说就是,朕还能因为你说实话,就责难你不成?”闻瞻面露不耐,低声训斥。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说身病易治、心疾难医,皇上应当也看得出来,江姑娘日日寡欢,如此下去,恐对身子不利。”申姜自知这话说出来,是有意令皇上不悦,不由将头压的更低。

  他到底是怀有一颗良医之心,况且他看着江家小姐当真可怜,以他的身份,没法子劝皇上什么,只能从这儿稍加点一点,是希望皇上明白,若真想让她身子康健,只是施针服药怕是不够。

  话落,闻瞻并未像申姜想象中那般震怒,只是一言不发的沉默起来。

  檐下的宫灯散下微弱的光,他站在背光的昏暗之处,周身的锋利都被敛起,不似平素的冷若冰霜,而脚下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剪影儿,其余皆被夜色掩住。

  “皇上。”申姜见他许久未开口,没忍住率先出了声。

  “朕知道了,你先去开方子吧。”闻瞻终于醒过神来,被黑暗装点的面容上隐隐显出些落寞,但他太擅长隐藏,那失神只是一瞬间,随即便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好像冷漠的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头。

  申姜领命拱手告辞,闻瞻又在原处呆立许久,方继续往宫门处而去,临到宫门时,他转头看了一眼殿内,望着窗柩上被拉扯的影子,他抿了抿唇,抬步出了长定宫。

  李施跟在他身后,被他周身的气氛吓得不敢多言,只是赔着笑关切:“皇上,您肩上的伤可还好?奴才适才命人去叫太医了,等会儿便能到正和殿。”

  “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闻瞻点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

  那伤口应当是他救江知宜时撕开的,当时情况紧急,没精力关心伤口如何,这会儿过了太久,已经觉不出有什么感觉了。

  只是那块好像的确渗出血来,黏黏腻腻的沾着他的衣裳,让他心里不大好受,但所幸今日穿的衣服比较暗,倒瞧不出什么,没让他的眼睛再次遭罪。

  不过说起看太医,他又想起适才申姜说得话,江知宜心病太重,恐难以医治,她的心病是什么,他心中清楚,左右是像囚鸟似的,被禁锢在这深宫之中,不得自由。

  闻瞻猛然停下步子,敛起长眉,回头睨了李施一眼,没头没尾的询问:“你说,朕是不是应当放江知宜出宫?”

  李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言语惊到,立即压下步子,低头回应:“皇上是觉得江姑娘在宫中待着,太过麻烦吗?”

  仔细说来,自江家小姐进宫,的确是惹出不少事端来,朝臣对此颇为微词还则罢了,现下又弄出江家少爷来宫中劫人的事情来,若以后江家小姐仍在宫中,指不定还要弄出什么事儿。

  他们旁观者看得清楚,只觉得留江家小姐在宫中,绝非明智之举,但往常瞧着皇上喜欢,他们自然不敢相劝。

  “麻烦?她呆在宫中哪里麻烦?”闻瞻出声反问,随即又略带黯淡的垂下头来,勉强勾唇扯出个笑脸,只道:“朕是觉得,既然她很想出宫,不如就成全了她罢,左右朕也没什么可以留住她。”

  他能用什么,来交换什么呢?他能给她的,有地位、有权势,他想要交换的,是她全心全意的对待,一面是他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一面是她压根不想给的东西,他如何与之交换?

  李施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只觉得皇上坐拥天下,难道还寻不到东西来留住江家小姐,况且只要皇上想要,江家小姐还能跑到哪去?

  如此简单易解的事情,皇上出宫这一趟,怎么反倒认不清楚了?

  李施上前两步,凑到他跟前,像模像样的出着主意:“皇上,现在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因为江家少爷谋反一事,正被看押在府中,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是死是活自然由您决定,有这些人被攥在手中,您还怕江家小姐不从吗?”

  往常只要稍稍提起镇国公府,江家小姐便是护得不得了,甘愿委身于皇上,这会儿全家的性命,真正握在皇上手中,岂容她有拒绝的机会?

  听到这样的主意,闻瞻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他脚下动作一顿,面上是五味杂陈的神情,低声反问:“她适才对朕如此亲昵,是不是因为担心镇国公府上下的性命?”

  因为知道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他手中,所以不得不屈服,故作姿态的同他亲近,是怕他对镇国公府动手。

  她心中一直清楚,他对她是有情意的,只要她稍稍顺从,他便不忍让她难过,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家庭聚会,码的比较少,还有七千,晚上会晚点,十二点之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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