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_将死后我成了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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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鬼都王眼极其阴沉。

  掐着她的手指不断缩紧,他看到她脸色惨白,眼刹那间涣散,却根本没有挣扎。

  直到她哑声问了那一句。

  少年一怔,猛地松开手。

  他像是发觉己做了什么,手指用力蜷起,冷冷盯着她,看着她艰难地喘着,散落的长发挡住大半的脸颊,颈间的掐痕触目惊心。

  手心残留着她肌肤的触,像火顺着指尖烧了起来。

  少年黑眸含着复杂的情绪,盯着她的眼睛逐渐泛起血色。

  “这世上没人知道我的名讳。”他阴冷冷地一笑,一字一句道:“因为叫我名字的人,都我杀了。”

  他讨厌卫折玉这个名字。

  他占领了鬼都,称鬼都王,这世上再也无人用那个曾经软弱的名字叫他。

  谢姮喘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

  她如今稍微一便难受得很,鬼都王看着她如此痛苦,扣着扶手的手指微微用力,眼却还是冰冷的。

  谢姮哑声道:“是啊,马上我也要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无人知道你是卫折玉了。”

  他们都只知道,他是杀人如麻的鬼都王。

  少年又听到她叫了一边己的名字,眉心一抽,眼底黑雾翻涌,戾横生,又恨不得抬手掐死她。

  心底邪火乱蹿,原本以为的定闲,完全她打乱。

  卫折玉?

  就算世上无人知道他的名字又如?!

  他讨厌这个名字,甚至是怨恨憎恶,谁也没资格这么叫他!

  她以为她知道了,就能左右他么?

  他绝不会任人摇。少年这样想着,看着她的眼睛又有了清晰的杀意。

  原本还想让她再活几日,可现在……

  他不能再心软了。

  鬼都王抬手,手指伸向她的脖子。

  谢姮却突然说:“你不会杀我的。”

  她抬起头,眼清澈又温和,偏偏带着看穿一切的透彻,“你破出封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斩刑台上救我。”

  少年右手一滞。

  谢姮捂着脖子,慢慢坐直,又继续道:“你明知道我更有可能跟着赤言离开,拉拢我毫无用处,为什么还屡次来找我?”

  “漫山遍野的跗骨花,是你帮我采的。”

  “白羲挑衅你多次,你连己属下都杀得毫不留情,为什么不杀了白羲?”

  “我为了救人拖住你,如果你第一次下狠手杀我,其实也可以阻止他们加固大阵。”

  她看着他,“为什么不?”

  她了解这个魔头了。

  他绝对不是什么人,即使关在封印,也是日夜不休地折腾,他的怨铺天盖地,遮蔽了天泽峰上空的阳光,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他吞噬。

  所以她一开始觉得他很奇怪。

  敌对的立场上来说,他待她,根本不应该如此。

  如今她大抵明白了。

  他是当年那个坠落悬崖的小男孩,和她有些渊源,可是她没有觉醒,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他还记得,并且是第一个认出她的。

  谢姮之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少年她清亮的眼注视着,刚刚建立起来的凶狠又她几句话冲散,心头蓦地一空。

  他眼底仿佛刺痛,扭过头了去。

  卫折玉冷笑:“作多情。”

  他收回手,烦躁地想走,轮椅刚拐了个弯,袖子一,一个瓷瓶“啪嗒”一声滚落在地,骨碌碌滚到了谢姮的床边。

  少女弯腰拾起瓷瓶,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

  卫折玉:“……”

  他迅速上前夺了去,咬牙切齿道:“毒药。”

  但是一介大魔王随带毒药也奇怪了点,以他的实力,现在要杀谁都轻而易举,不至下毒杀人。

  少年说完又反应过来,眼有些恼火,有些狼狈地扭头,用力瞪了谢姮一眼。

  谢姮安静地坐着,无辜地看着他。

  不知为,现在的氛变得有些奇怪。

  外面风声晃,突然有人的脚步声靠近,谢姮循声看过去,还未看有人进来,那脚步声便又远去。

  应该是巡逻的弟子。

  “别看了。”卫折玉冷哼一声,“谢涔之心魔入体,如今难保,今夜他可来不了。”

  谢姮落了落睫毛。

  他看在眼,以为她是不到谢涔之失望了,又要出声嘲讽,突然听她低低问道:“你这么急着攻打藏云宗,是不是藏云宗面还藏着什么秘密?”

  她这几日形同废人地躺在床上,但还是仔细思索过,她在窥天镜看到的一切。

  窥天镜那剑,与她的心有关。

  藏云宗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

  她此番回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

  她并不打算等死。

  但她现在体虚弱,要瞒着别人做点什么,几乎不可能。

  但鬼都王出现了。

  谢姮已经做完了最后的事,不再需要维持那些立场。

  她答应过赤言。

  汐姮,要平安回来。

  谢姮朝少年抿唇一笑:“合作吗?卫折玉。”

  谢涔之寒池中出来,勉强压着心魔,走出那暗无天日的秘境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骄傲。

  他想回去看看阿姮。

  阿姮还是安静地躺在宫殿,一如既往的虚弱,如一株即将凋零的花。

  月坠花折,他闻到她上的异香,越来越到心慌。

  时间每流逝一点,他都越来越抓不住她。

  谢涔之用力地抱紧她,恨不得她揉进骨血。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再次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下这句承诺,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己听。

  如果说前几日他眼底尽是痛苦。

  如今他的眼,便是平静中压抑着一丝疯狂。

  谢姮总觉得他要做什么。

  他不像她前所知的谢涔之,她对魔很敏锐,隐约能看出藏在他体内的心魔。

  他为她生出了心魔。

  如果不在意,是不会如此的。

  她终信了他的真心。

  如果是前的谢姮,一定会高兴又心疼,可是那个谢姮,已经在斩刑台上杀了,活下来的这个谢姮,已经对尘世彻底死心。

  他再做这些,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她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忽然低声道:“我有办法留住你。”

  谢姮蹙眉。

  她苏醒的时候不多,他每日待她睡下,便出去不知道忙着什么,谢姮发觉周围的灵流的方向不对,整个无汲殿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阵眼,连守备也变得森严许多。

  她强撑着出去看,只隐约看到几个人的影。

  是南巫一族的服饰。

  巫族?

  这周围的法阵息更浓了。

  谢姮的心往下沉了沉。

  谢姮破天荒地出来走走,那些守备怕她受凉,想将她请回去,但她不肯,谁也不能对她如,守备只去通知陵山君,谢涔之来得很快,将披风罩在她的肩头,柔声道:“你子虚弱,怎么不让人搀着?”

  谢姮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是陵山君,用巫术不是你的作风。”

  他前严律己,对己和门人都要求严苛。

  绝不屑如此。

  他用力搂着她瘦削的肩,哑声道:“我只知,你最重要。”

  谢姮闭了闭眼。

  “谢涔之的心魔长得极快,凭他己已经压不住了。”

  卫折玉在前天夜,寻机偷溜进来,这么对她说:“他已经执念摇道心了,真可笑,堂堂陵山君心魔在,还瞒着所有人呢。”

  谢姮问:“藏云宗的秘境入口,你可寻到了?”

  卫折玉:“不难,我让我的傀儡跟着谢涔之,他想强行镇压心魔,是要用剑寒池的力量。”

  但是谢姮困。

  她根本出不去。

  少年眯着眼睛,又“啧”了一声,讽刺道:“谢姮,你他看得这么紧,就算我寻到了秘境入口,你又要怎么脱?”

  谢涔之为了守住她,可是下了血本,连鬼都王这几日都极难靠近藏云宗,整个无汲殿遍布天罗地网,只要捕捉到任魔,谢涔之都会惊而来。

  “除非你重伤谢涔之,这藏云宗的其他人,是拦不住本君。”

  重伤谢涔之……

  谢姮闭目道:“你再帮我一个忙。”

  ……

  谢姮蓦地睁开眼。

  她谢涔之搂在怀中,不言不语,立在这生机勃勃的满庭春色之中,似是格格不入。

  谢涔之已经习惯她的冷淡,只弯腰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寝殿,放在床榻上。

  他低头脱下她一双鞋袜,又用温暖的大掌替她暖了暖小手,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声说:“我叫舒瑶来陪你。”

  “舒瑶今日在学着下厨,她说,想让阿姮尝尝她的手艺。”

  他似乎默认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已变得不值一提,总是爱与她提及舒瑶和白羲,似乎只有这样,她与他之间稍微不那么僵硬冰冷,还能捉住一点温暖的柔情。

  即使是这些微渺的柔情,他也求之不得。

  他就像涸辙之鱼,只求她一滴水的施舍。

  谢涔之说完便起,转要走,谢姮突然抬手。

  她拉住了他的衣袖。

  谢涔之形一滞,蓦地回,眼底掠一丝亮光,“阿姮?”

  谢姮扬睫看着他。

  暖黄的微光在她眼睛跳,就算是烛火造成的错觉,这一瞬间,他也仿佛回到了前。

  前温暖的阿姮,在朝他扬唇浅笑。

  “你不是想娶我吗?”

  她说:“我可以答应你。”

  谢姮突然回心转意,肯在最后完成道侣大典,无异一场惊喜,她紧接着无论说下怎样的条件,谢涔之都愿意接受。

  条件很简单。

  谢姮说:“涔之,你还记得么?当年你我在无垠之海时,那场道侣大典举行的第一步,便是在姻缘柱上测姻缘,若二人命格不相冲,可成婚。”

  “不如我们也测一次。”

  她没说不成婚。

  只是在结成道侣之前插入这一步,无论命格如,她都可以与他完成婚礼。

  谢涔之然答应。

  第二次举行道侣大典,谢姮主穿上了火红的嫁衣,长发挽起,头顶是崭新的精凤冠,她红唇娇艳欲滴,端坐在镜前,细细描着一对黛眉。

  目一扫,暗处蛰伏的少年满眼阴郁之色。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卫折玉眼底有火,强压着怒意道:“与他成亲?!”

  这可真是个办法呢。

  卫折玉又一次想活活掐死她了。

  谢姮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来。

  她这一起,绣着凤尾的精广袖随风一掠,眉心金钿明灭,交映着鬓边的金步摇,满室琉璃璀璨。

  她说:“人死之前,都还有回光返照一说,我给他的越多,他的心魔只会越深。”

  少女穿着嫁衣的样子极了。

  卫折玉看着她,眸光沉沉,又满是戾地冷嗤一声,“什么蠢办法。”

  谢姮也不理他,兀起出去,可这一凤袍实在重,她走了几步,额角便满是冷汗,突然虚弱地往前踉跄一步。

  卫折玉分明没看她,却很及时地抬手她往后一拽,扶住了她,唇角一扯,讽刺道:“连站都站不稳,还想着成亲。”

  “……”谢姮没理他的阴阳怪,只低头看了一眼,说:“你的轮椅压到我裙子了。”

  卫折玉:“……”

  少年表情一僵,猛地松开手,形往后一闪,与此同时,外面的一群人也走了进来。

  “吉时到了。”

  他们将谢姮簇拥出去。

  外面映目都是连绵的灯火。

  九九八十一根南海鲛人烛制成的灯笼,象征成长长久久。

  她记得前很羡滟这样的婚礼,曾经想过,倘若有一日,那冷峻少年终肯喜欢她了,她是否也会穿着嫁衣,与他一起走过这璀璨长路。

  现在都是假的。

  谢姮看着谢涔之朝己走来,他穿着红衣的样子俊逸潇洒,比他前练剑的样子还要看。

  “阿姮。”

  他朝她伸手。

  谢姮手递给他。

  灯火迷离,高台楼阙,星光洒落。

  他们一齐来到姻缘柱前。

  所有人静候台下。

  姻缘柱受到一对男女的靠近,隐约闪烁着光,随着他们越来越近,那光也越来越刺目。

  谢涔之担心谢姮体力不支,全程用手扶着她,掌心的触温暖有力,他眸色温柔,她娇柔如水,郎女貌,宛若一对璧人。

  他们同时伸手,将掌心贴上姻缘柱。

  ——“卫折玉,你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擅长摄魂之术,给姻缘柱略手脚,应是不难。”

  她在等着。

  姻缘柱骤然发出金光,金光环绕着谢姮和谢涔之,逐渐由淡金色的文字,浮现柱上。

  谢涔之淡淡一笑,抬手握紧谢姮的手腕,“阿姮……”

  他话未说完。

  那金字又以肉眼可的速度,变成了赤红色。

  金色为天定姻缘,白色为普通姻缘,而赤色,则是极为罕的凶煞死劫。

  “凶煞大劫?!”

  下面亦有人惊呼。

  谢涔之的笑容一僵,脸色倏然惨白。

  那姻缘柱上字迹浮现,一排赤色的字逐渐变得清晰。

  ——“命定相克,不死不休。”

  四周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命定相克。

  不死不休。

  未有人测姻缘,测出如此狠绝的命格。

  所有人都惊异地瞪大眼睛,四周一片哗然。

  若是平时,测出这样的命格,他们甚至会怀疑是姻缘柱坏了。

  因为实在是闻所未闻。

  可如今。

  在谢涔之冤枉谢姮,谢姮回天乏术之后,这样的话,又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不死不休啊……

  谢姮的确是要死了,也的确与谢涔之脱不了干系。

  这预言看似离谱,可想想,又似乎应验了。

  众人心思各异。

  空似乎都停滞了流,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压抑。

  谢涔之站在原地,脸色尽白,袖中的手已攥得没了知觉。

  他第一次心如狠狠剜了一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姻缘柱上的字。

  “怎么可能……”

  他喃喃语,第一次如此无措,又似不信邪一般,又拉着谢姮的手,再次将掌心贴上去。

  一次又一次。

  那姻缘柱的光黯淡下去,又再次亮起。

  可每次都是赤色的字。

  “不死不休”宛若刀子,在心上刻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眼底血红,子微微颤抖,又转握着谢姮的双肩,看着她眼睛急急道:“阿姮,不会如此的,我不信命,我们不会不死不休……”

  谢姮安静地站着不,冷眼看着他的狼狈。

  无论发生什么,陵山君永远在人前端庄持,高高在上,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失控。

  他真的很喜欢她吧。

  谢姮承认她有过一瞬间的摇,她认真地喜欢过他,懂得真心的意义,怎愿意在真心上作践。

  可他不肯放手,便只有如此绝然的断绝方式。

  长睫一落,她露出一个温柔又懂事的笑来。

  “涔之。”她轻声道:“我本来就活不长了,不过是个命格罢了,怎能阻碍我们成亲?”

  “就算真的不死不休,死的也不过是我而已。”

  诛心之言。

  坐着轮椅的少年不知时,已缓缓来到了暗处,躲在人群后,冷眼望着这一幕。

  看到那赤色的字,他讽刺地勾勾唇角。

  谢姮让他篡改命格。

  谢涔之总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倒是很想看看谢涔之打击到的样子,原是打算编造个注定恩断义绝之类的命格,狠狠打谢涔之的脸。

  不过事情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根本无需更改。

  这天定的命格,就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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