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_将死后我成了黑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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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对于谢涔之的身份,汐姮并没有什么可纠结之处。

  哥哥早就看了她全部的记忆,也知晓谢涔之与天衍之间的关系,却没有过问什么,便足以说明天衍已死,谢涔之就算有天衍的原神,那也只是他自己。

  汐姮虽然对过去之事耿耿于怀。

  但她也明白,恩怨归恩怨,她也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这样折腾他,如果她这样做,那她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区别?

  所以,就算是族人们如此激动,汐姮也没有什么余的表情。

  她只平静地表了个态。

  她是小辈,按理说,她应当对这些将她教养大的族人尊敬些,只是,她也时是公主,是将来执掌神界的女君,她骨子里的冷傲,让她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汐姮说完,四周登时鸦雀无声。

  她缓缓起身,眉峰轻压,眸底携着寒刃,清亮逼人,扫过所有人。

  目光所过之处,无人与之争锋。

  她垂袖冷道:“赏罚各有评判,我绝不姑息任人,谢涔之今日之罚已领,诸位若是不服,大可再拿证据,但他如今的确是个凡人。”她冷笑声,盯着下方的谢涔之,字句道:“我必对他手软?”

  那些神族也渐渐反应过来,谢涔之的确是个凡人。

  他始终没还手,就这副卑微软弱的样子,又不像是天衍的作风。

  越看越像是天衍转世。

  但的确,此人此刻,的的确确是个凡人。

  倒是他们如此大的反应,实在是被当初那个天衍神君弄得心有余悸,现在这么惊乍,反而显得跟惊弓之鸟似的……一大把年纪了,委实有些面子挂不住。

  就算是天衍又如?

  天衍若敢活,他们便敢杀!

  当年帝君被天道压制,杀不了他,如今的汐姮公主未必杀不得!

  这样想想,那些神族神色缓和不,又默默收了法器,陆续坐了下来,再不吭声。

  只有谢涔之艰难地站着,喘息着,黑眸深邃不见底,闪烁着点点水光。

  汐姮拂袖:“把他带下去。”

  身后有人上前,伸手拽了他下,谁知谢涔之已是强弩之末,这扯便摔了跤,极其狼狈,引起四周一片哄笑。

  那些人宛若看笑话似地瞧着他。

  仿佛在说:这个人可真滑稽,像个挣扎的蝼蚁,脚就能踩死呢。

  你当初不是很高高在上吗?

  你从前不是很厉害吗?

  谢涔之匍匐在地上,手用力地撑着地砖,手脚都颤得厉害,押送他的那人不耐烦地扯了下锁链,反而让他刚刚爬起半的动作又崩塌,像个废人一般无法站起。

  那些笑声如此刺耳。

  谢涔之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手上,爬得狼狈,哪怕爬了次又一次,也不在乎那些讥嘲的目光,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挣扎了久,让他们看了久的笑话。

  他咳着血,不去管唇角滴落的血迹,抬起漆黑不见底的眸子。

  这些恶意,好像深深烙入心底,却又好像根本不配被他记在心里。

  他的眼睛盯着这些人,却好像谁都没看。

  他知晓无心的好处了。

  如果可以,他也没有心,该有好。

  是这颗心折磨着他,让他这么狼狈凄惨,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明明白白地领悟到了,原来被情爱折磨是这样的痛。

  明知道痛,又贪恋着这种痛。

  他突然想知道,阿姮当初剖心时,是否也是饱受这样的折磨呢?

  她厌弃他,甚至开始恨他,可又是有放不下,需要用这颗心来解决的呢?哪怕有丝,他或许……还没有那么绝望。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

  四周虽有嘲笑声,可殿中却还是很安静,安静得死寂,没有人见过个血肉之躯,这么拼命地挣扎,在濒死时,浑身是血地露出这样似解脱又似痛苦的眼神,犹如记重锤,狠狠砸在人的心里。

  他们都不再嘲笑。

  谢涔之终于得以站起来,他踩着蜿蜒的血迹,背影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后来宴会仍是如此举行。

  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痛苦,哪怕当时的确看得有些震撼,只有汐姮,为了避免他今日熬不过去,暗中吩咐医官去瞧瞧他的伤。

  那些人族的确被震慑到了,变得更加诚惶诚恐,想必到了明日,今日发生之事,会传遍整个天下。

  汐姮与人饮酒,后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其实并不擅长饮酒,乎到了滴酒不沾的地步,方才谢涔之来时,她便有些不适,后来再又喝了杯,已经感觉有些晕了。

  她发现眼前的灯盏,似乎变成了两个。

  她眯着眼睛,瞧着那盏灯,偏偏小脸仍旧素白,看不出半点醉意,只是容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这才现了些许不对,起身主动对她敬酒。

  “容清敬阿姐,若无阿姐照拂,容清也不会有今日。”

  汐姮暗道好小子,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谁知这年顺势凑上来,不顾礼节,借着袖子的遮挡,飞快地将他杯中的茶水和她的酒互换。

  汐姮疑惑地歪了歪头,看着他,动作莫名有些娇憨——酒让她的反应迟钝了许多,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年朝她露齿笑,以示安抚。

  汐姮试着抿了小口。

  是茶。

  她便仰头饮而下,也回了容清个有些迟钝的笑容。

  在场的神族也不是没人瞧到,但都心照不宣——小公主虽举止有了帝君的威仪,但碰上那仙酿,那表情,活像是要被逼得喝毒药似的,委实壮烈。

  后来就算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也恨不得把嘴里的酒吐出来。

  现在一饮而尽,看就有猫腻。

  他们这样看着,看着看着,便觉得这个慕家的小子,似乎极为细心,也懂得照顾公主,比那个魔头顺眼,日后让他留在她身边,似乎也不错。

  而汐姮还在兀自发晕。

  都是极品仙酿,不是茶水能冲淡的,她迷茫地坐着,感觉眼前的容清也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哪个才是真的容清呢?

  左边?右边?中间?

  她用力地眨眼,晃了晃脑袋,抬手指着容清身边的空气,容清眼皮子跳,连忙悄悄把她抬起的手按了下来,转身对赤言笑道:“神君,阿姐惦记着还有许多卷宗未曾看完,容清这便陪阿姐回去了。”

  汐姮迷迷糊糊地重复:“卷……卷……”

  容清:“卷宗。”

  汐姮:“嗯……”

  年微微一笑,不知是被迷糊的阿姐逗笑的,还是天生腼腆爱笑。

  赤言看出端倪,也是无奈,只是叮嘱道:“你好好照顾她。”

  容清低头道:“是。”说着,转身拉了拉汐姮,悄悄领着她从偏席出去,汐姮也没有挣扎,乖乖跟在少年身后,走着走着,便走歪了方向,年又及时纠正,无奈道:“阿姐,走这边。”

  “阿姐,下阶梯时小心些。”

  “阿姐,别撞到树了。”

  “阿姐不如拉着我的袖子?”

  她一边走,容清边低声提醒。

  四周寂静无人,头顶是高悬的明月,年呼出一口冰冷的浊气,偏头瞧了瞧身边的女子,又忍不住笑。

  汐姮晃晃脑袋,嘀咕:“你……笑什么?”

  她问了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时分不清过去与现实,又按着那模糊的记忆,茫然道:“……莫不是在笑阿姮?”

  “……是在笑阿姮吗?”

  她眸子晶亮,又裹着浓浓的水雾,说完也跟着傻笑。

  她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话前的称呼她说的含糊,年似乎没听清,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阿姐从来不会对他自称阿姮。

  年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敛,忽然有些恍惚地想,他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什么?

  阿姐,阿姐。

  他怎么就叫她阿姐了呢?

  那又是谁,该唤她阿姮呢?

  容清垂下眼,眼看着眼前又要走错方向的女子,嗓音轻了轻,“阿姐,走这边。”

  是这条路。

  走多遍都是这样的路,他会陪着她,直走下去。

  汐姮感觉天旋地转,又晕又困。

  她感觉到自己此刻不太正常,脑子里模模糊糊,只能下意识凭直觉行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只是记忆里如,她便如了。

  似乎是……不太好。

  她捧着脑袋,感觉有股火,在体内冲来冲去,甚至还想去找人打架。

  唔,不能打容清。

  她一掌就能杀死他。

  汐姮醉得天昏地暗,觉得自己急需找个地方歇息,只有睡着了,才不能做出什么傻事来。

  她回到住处之后,瞅见可以坐的地方,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得笔直,闭目睡觉。容清头疼地过来拉她,“阿姐,不能睡在这儿,坐着怎么能睡呢……”

  她迷迷糊糊睁眼,却看到眼前这大沓卷宗。

  好像是她要做的事……

  她恍惚着,伸出手,迷迷糊糊拿起本卷宗,打开。

  容清疑惑地看着她。

  这时候……看卷宗?

  那些字在她眼前成了蚂蚁,她瞅了半晌,看不懂,眼看着又要迷迷糊糊往前倒去,容清连忙又要扶她,还没碰到她,她又自顾自地坐直了,冷声说:“出去。”

  区区仙酿,无法让神族和凡人样,饮了酒之后就变得面红耳赤,她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清冷精致,旦面无表情,便又有了分不可直视的威仪。

  这时候,又像瞧着极为清醒。

  容清觉得她没清醒,此刻大抵是在发酒疯。

  这年也委实没了办法,叹息了声,转身出去,吩咐了外面的侍从,记着注意里头的动静,明日一早再备写醒酒汤之类的,便转身离去。

  然而汐姮还是在里面坐着不动,容清在或不在,她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觉得好热。

  又困又头疼。

  头痛欲裂。

  为什么喝了酒,头却这么痛呢?

  她想找些让自己舒服些的办法,拿起桌案上冷却的茶水,囫囵着咽了口,又难受地捧着脑袋,把身体缩成小团。

  这种在云上轻飘飘,又好像往下坠的感觉,似乎……从前经历过的。

  ——“日后莫要再饮酒了。”

  记忆中,白衣男子神色冷淡,轻易替了她解了酒,她站在寂静的长街上,抿唇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

  她当时第次饮酒,才知道原来饮酒,是这样难受的感觉,似乎在醉酒之下,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所以醒了酒后,那人瞧她的神色才会如此冰冷。

  她懊恼地独坐夜,第二日清晨,故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生,继续在阳光下朝那人笑吟吟地问好。

  那个人……

  汐姮眯起眼睛,捧着沉的脑袋起身,迷迷糊糊地在墙上撞了两回,才找到了紧闭的殿门,推开门,外头的人见了她,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她却不想去搭理。

  她有些摸不着方向,脚步迟缓,四处乱晃,兜了无数圈子。

  醒酒……

  醒酒的人呢……

  直到来到一间密室外,手掌贴上冰冷的石门,用力推。

  “咯吱——”

  石门开启。

  她看到角落里满身是血的人,也不管这人为有血,也不去想这是谁,就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谢涔之正咬牙忍受着痛苦。

  她不想杀他,派了医官为他诊治,偏生那医官也故意轻贱他,伤口包扎了,痛苦却无任何纾解。

  他额角满是冷汗,听到声音时,乎怀疑是幻听。

  怎么会有人来呢?

  可他抬头,却见眼神迷蒙的阿姮,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她在他跟前蹲下。

  她似乎是不太正常,眼皮子直打颤,睫毛沉沉地盖着,只露出一点点水亮的目光,极其困倦地瞅着他。

  “晕……”她捂着额头,极其艰难地咕哝了个字。

  许久,她往前栽。

  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三界轮换了无数个日夜,人间小小的茶肆里,年迷茫地在听故事。

  那说书人的故事换了个又一个。

  譬如,某对男女见钟情,私定终身,奈男子家道中落,男子始终念念不忘那女子,却再也高攀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旁人,直到孤独老去。

  又譬如,本是青梅竹马的男女,却突然被小人插足,那插足的小人用尽手段,让他们反目成仇,最终女子误以为男子负她,男子投毒,将他毒死后,自己又自尽而死。

  还譬如,方有情,方无情,奈无情的那方醒悟的太晚,最终有情的女子转嫁他人……

  全都是求而不得。

  全都是不得善终。

  卫折玉洒了今天的第三杯茶,心惊地盯着那桌子上的水渍,许久,眉眼染上层愠怒。

  他在后院堵住那说书人,凶狠地掐着说书先生的脖子,阴沉道:“凭什么,都是不能在一起?”

  “啊?”那说书先生原本吓破了胆,以为他凶神恶煞的,是什么仇家上门,乍听这话,只以为他脑子有问题。

  卫折玉又不甘地问了遍:“凭什么不能在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全都是错过?

  年眼角红,乎要滴血,这话不知是质问他,还是质问自己。

  手中的力道不自觉用力,险些掐死那人。

  直到那说书先生脸色发青,他才猛地松手,那人惊恐地蜷缩成团,哆哆嗦嗦道:“当然是不得善终……现在喜欢看话本子的人,不都爱听这样的故事么……简直莫名其妙……”

  是啊。

  莫名其妙。

  卫折玉双眼通红,捏着拳头,表情逐渐扭曲,双手指骨快要折断,疼,却比不上心里的滋味。

  他想,他真的是莫名其妙。

  明明说好了,是追随她而已。

  他开始,不就是求合作,求复仇么?

  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他告诉自己,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大不了做回魔头,继续兴风作浪。

  结果却躲到这里来,在魔域都不够,还躲到了没人认识他的凡间小城里,听着那些凄惨的故事,边想,看,离开她也不难,边又恨得狂。

  喝茶,想到她;晒太阳,想到她;就连看到自己的腿,都想到她。

  卫折玉眼睛红得要杀人,又执着地问:“如果个人没有心,她还能与旁人在一起么?”

  那说书先生唯恐他真的要杀人,战战兢兢道:“当、当然能了……”

  “没有心,那对谁都是一样的,只要在所有人中,做不样的那个就好了……”

  对谁都是一样的……

  卫折玉笑了。

  这年近乎咬牙切齿,又十足畅快道:“是啊,我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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