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_公主,再不演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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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庄妍音在气头上将那些周国的护卫全部赶出了皇宫,卫封却并不曾高兴于她身边没了自己人。

  知晓她心中难受,他派卫云去安顿打点那些周国禁卫,至少吃食是不可短缺。

  他提前结束了国事,去央华宫陪庄妍音用膳。

  只是庄妍音早早吃过了晚膳,并不曾等他。

  卫封便让香螺重新摆膳。

  可他来了这么久,庄妍音对他始终不置一言,他的话不曾接,他的问题也不回答。

  满桌玉盘珍馐,他味同嚼蜡,起身去到书房,宫人说她在书房看书。

  少女坐于案前,身姿纤柔,螓首低垂。

  室内炭火氤着暖意,她不喜厚袄,只着薄薄长裙,露出白皙玉颈,海棠色罗纱紧贴窈窕身段,薄肩柳腰。也似乎一日美过一日,赛过浓春娇俏桃花,更胜蜜桃甜润。

  卫封行至庄妍音身后。

  桌上摆着一本韵文,她正握着鹅毛笔在练字。

  那笔卫封不曾见过,是她自制。羽根管孔中吸入墨汁,用削尖的木针塞住管孔,木针浸墨,所写出的字娟丽端正,更为细美。

  她正写到“击壤而歌”这句,但大齐的“壤”字笔画繁多,她写了几遍都不曾写好。

  卫封倾身弯腰,垂首覆住她握笔的手。

  她挣脱:“不要你管。”

  他手上只用了不足两分力,她便再无力脱离他的掌控,却想抬起另一只手挣脱,他左臂轻揽她腰肢,将她的挣扎轻易遏止。

  握住她手,一笔一划写出端正字迹。

  待写完这句,卫封才发觉她似乎不对劲,她的手没有力气,如提线木偶般任由他操控。他弯腰凝望她,少女一双明媚的眼颓艳湿红,有泪在眼中打转。

  “小卫……”

  “谁是小卫啊,我是庄妍音,我有名字。”

  他微顿,便唤:“音音。”

  庄妍音扔下笔欲起身,却是怎么也脱离不了他的钳制,她红了眼眶:“你是不是想囚禁我一辈子?不让我出宫,不让我有亲人有朋友?”

  “没有,你可以自由出宫,我也并不曾阻拦你见亲友。”卫封低叹道,“为兄不曾教过你母仪天下的道义,

  一国之后并不容易,不过没关系,为兄慢慢教你。”

  “你真的不限制我自由出宫?”

  “当然。”

  “我不信,央华宫外那么多守卫。”

  “你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还回来。”卫封温声道,“陪我去练剑,好不好?”

  庄妍音埋着头,仍有气,双颊鼓得软糯可爱,道着她要练字。

  卫封被她这番模样逗笑,低笑着抱起她走出书房。

  她仍是生气的,他将她安顿在亭中,为她盖好兽皮厚毯,让她烤着火看他在庭中练剑。

  知晓她仍有气,他夜间也来赔罪,但不曾与她同卧而眠,只是睡在内殿的长榻中。

  卫封并不会哄人,这几日里命宫中织室将无数稀少精美的绫罗送入央华宫,绘制了许多衣裙样式供她选择。

  庄妍音也不再闹了,似乎气消,在香螺请她去丙坤殿用膳时也会答应,虽然面颊还带着恼意。

  宫人恭敬布膳,满桌半数皆是大周菜式。

  卫封夹起庄妍音最爱吃的菜,忽听福轲道楚夫子要见他。

  他放下银筷,示意庄妍音:“你先用膳,我去去就来。”

  …

  央华宫层层禁卫严守,此事让楚夫子看出不对。

  卫封坐在圆桌对面。

  楚夫子道:“我与皇上许久不曾一起吃过饭了。”

  卫封敛眉:“是,沛申不在朝中,六部二十四司诸事需经我手,是弟子疏忽。”

  “那铃铛那丫头与你吃过几次饭?”

  “我一直都在陪她。”卫封道,“夫子勿怪小卫,是我疏忽了夫子。”

  “老夫意不在此,你该明白。你们二人因何争吵我不得而知,只要不涉及两国纷争,我不会插手。但她只身来到齐国,唯你可亲。我教你治国之道,却不懂为君之道,也无法授你此道。你行事之前,可要在心中辨清是非对错。”

  未让书童松墨斟酒,楚夫子自己添了二人的酒。

  他饮尽道:“自古帝王本该无情,也并未见有一夫一妻的皇帝。你既欲为铃铛履行一夫一妻,那诸般因果你可曾做好准备去接受?老夫也就年少时收一妾,一生不惹情爱,无法教你如何敬妻爱人。你

  既然都甘愿为她背德行乱伦常,还有什么是想不通的?”

  卫封被杯中薄酒噎住喉咙,许多为君之道想说,如今大齐日趋繁荣,与从前不一样,不可懈怠一毫。否则他如何对得起劳苦朝臣,大齐百姓,心中夙愿。但似乎又组织不出语言,无法精准利落地表露他心底矛盾的心事。

  “我会想清楚,多谢夫子提点。”他奉上金樽,低于楚夫子酒盏一厘,昂首饮下薄酒。

  再回丙坤殿时,御膳仍温着,庄妍音伏在御案上睡着了。

  案上铺开干净宣纸,是她练的字,皆是生僻难写、笔画又多的字,她一直不曾写好。

  卫封微微抿唇,被她蚕虫爬扭般的字迹逗笑。

  写这些字,侧重笔画,哪一笔先行后落,皆有讲究。

  宫人候在两侧,有些犹豫,他回来自是要叫醒庄妍音让位,让他处理国事。

  青宜不敢出声唤醒庄妍音,另一宫女容慧出声道:“公主……”

  卫封凌厉眼神瞬间罩在容慧头顶,冷戾谴责容慧的放肆。

  容慧惊慌跪下,连忙磕头,其余宫人也惶恐落跪。

  庄妍音被这一声唤醒,睁开惺忪睡眼。

  那双明媚的眼初初睁开,清澈干净得不染杂尘。却在看清楚他后,似乎才想起还在对他冷战,黯然片刻,冷了脸色。

  卫封被这眼神堵得慌。

  他靠着她坐到龙椅上,她便要起身,被他扶住腰肢。

  “你不睡午觉?”庄妍音冷着脸问。

  “嗯,近日诸多政务缠身。”卫封一面说一面取了狼毫,送入庄妍音手心,握住她手道,“我先教你练字。”

  庄妍音未再拒绝,只是姣美容颜依旧冰冷。

  她不笑的时候,总似夜空的一轮月,明明伸手可摘,却总无法企及。卫封不喜欢这滋味,她即便是月,他也想把她摘入掌心。

  狼毫笔力劲挺,适合他用。

  庄妍音写了一会儿便手酸了,意兴阑珊,慵懒瘫软在他怀里。他收紧搂着她腰肢的手臂,握笔的手也不曾松懈,依旧教她写完那一排生僻字。她轻哼了一声,疲累瘫软的喘媚软划过心头。

  卫封太阳穴突突直跳,垂眸时她也正昂起脸来。

  一双美

  目颓懒而带着清冷笑意,似在嘲笑他下意识的反应。卫封微眯双眸,俯身吻了下去。

  她被迫昂着脸,咬了他。

  “让他们都下去。”她呼吸滚烫,不连贯地喘息。

  卫封屏退了宫人,任庄妍音把他咬疼。

  她终于停下来,自他怀中昂起脸看他:“你属狗的?”

  卫封皱起眉,少见她如此放肆,但也不想再惹她生气:“我属龙,记住了。”

  庄妍音瞠圆了小鹿眼,抓起狼毫就挥笔乱写字。

  她写了“卫封”两个字,歪倒得不成样。

  卫封莞尔,握住她手教她写:“这才是我的名字。”

  福轲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皇上,石大人、许大人、张大人已如时来殿外恭候,等您召见。”

  庄妍音按住了卫封的手:“不是要教我写字吗,不许走。”

  她是故意的。

  卫封也看出来了,揉了揉她脑袋:“魏都中的急政,为兄处理完就来陪你。”

  庄妍音不高兴地松了手,板着脸道:“那你何时回来?”

  “最多半个时辰。”

  她不满地搁下笔:“别让他们吵我午睡。”

  “好,我去崇建宫召见他们。”

  卫封移步别宫,也让宫人不得入内打搅。

  殿上寂静,适合午睡。

  但龙椅上的人抿了抿红唇,露出一个得逞又无奈的苦笑。

  庄妍音飞快抽出空白的文书,模仿卫封的字迹写下几份通关文牒。

  这字迹不仔细辨认几乎跟他的一模一样,虽然她上辈子不是学霸,但学东西也很快,大齐那些生僻字能难倒她?写几遍就记住了。在卫封教她练字时已经熟记了他的笔法与字迹。

  写完这些,她迅速搬起卫封的玺印,如盖她父皇的玺印那般,十分娴熟地加上印章,将通关文牒藏入了背后寝衣中,长发如瀑倾泻,她再坐了半刻钟便回了央华宫藏好。

  ……

  算准了时间,庄妍音在翌日出宫去找厉秀莹。

  怀柏带着二十禁卫对她寸步不离。

  厉秀莹见到庄妍音很是高兴,顾景安找了个有趣的戏班子,这几日顾府都在唱戏,她忙拉着庄妍音看戏。

  顾府下人恭敬递上水果,香螺接过,跪在庄妍音脚边奉

  上果盘。

  庄妍音摘下面纱,笑睨着戏台上的好戏,捻起果肉细嚼慢咽。吃到一半似乎才注意香螺跪着,温声道:“天凉,地上水汽重,快起来吧。”

  厉秀莹有些好奇她身后的禁卫:“皇上这般担心你,派了这么多人保护你啊?”

  庄妍音笑着:“是啊。”

  戏台谢幕,庄妍音戴上面纱,同厉秀莹说时间不早该要回宫了。

  康礼扶着庄妍音起身,一旁家丁搬开挡路的椅子,无意打掉了康礼的拂尘,忙恭敬拾起,连声赔礼。

  康礼接过拂尘,扶庄妍音上了马车。

  顾家人跪在府门口,目送马车走远才回府。

  庄妍音回到央华宫后,康礼连忙从琵琶袖中拿出纸条递给她。

  庄妍音看后莞尔笑起。

  ……

  她出宫后的一切怀柏都去丙坤殿如实禀报给卫封。

  一字不差,说完后道:“顾府少夫人问起,公主也不曾对皇上有过怨言。”

  卫封淡淡“嗯”了一声,怀柏躬身退下。

  庄妍音翌日又去了顾府听戏,只是回来后情绪低落,并不开心。

  卫封又听怀柏禀完这些,合上几份文书,交代福轲送去各署,起身去央华宫。

  庄妍音正在庭中荡秋千,庭风本就凉,她明明都已瑟瑟发抖,仍是不愿回房。

  香螺见到卫封来,忙躬身朝他行礼。

  “公主在顾府接到一封信后便未再看戏,回宫后一直坐在庭中,奴婢说风太凉,公主也不曾回应奴婢,情绪低落。”

  卫封知道她看了什么信,他也收到了。

  那秋千渐渐停下,他掌住了晃动的秋千绳,倾身将庄妍音护在怀里。

  “风凉,回宫去吧。”

  庄妍音目光黯然失落:“我在宫外接到阿眉的信,她说初九伤势重,在半途便昏迷不醒,一直发热。”

  卫封颔首:“我也知晓了,卫夷先回了宫来,已将他与陈眉安顿在驿馆,我派了御医前去,会医治好他。”

  “可高热不退,他如此抵挡得住?”庄妍音双目酸胀,忍着眼眶里的泪意,“我那日把禁卫丢出去说的是气话,我让初九与阿眉不要回来了说的也是气话,初九跟了我这么久

  ,如卫云大哥与卫夷大哥一般,是我的心腹,我不希望他有事。”

  “别担心,我会医治好他。”卫封将庄妍音揽入怀中,宽袖护在她肩头,“回屋去,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庄妍音不解地昂起脸。

  回到内殿后卫封才道:“沛申传回信,大周各项政法落定,改革初步启用,旧弊沉疴已除,你可以不必再为你父皇与大周操心。还有……”他微微停顿。

  “还有什么啊?”

  卫封弯了弯唇,故意想让她猜。

  庄妍音便冷了脸,对镜卸下发间珠翠,不再理他。

  卫封失笑,弯腰凝望镜中的美人,为她取下玉花珥铛:“你们回周途中遇到的农女,是柳心茹的妹妹。”

  庄妍音一时愣住。

  徐沛申在信上说,柳心茹凭着刘喜脖颈佩戴的银锁认出了刘喜来。

  那银锁是柳父为姐妹俩打的长命锁,一面铸有日月,一面是长命百岁的字样。刘喜拿的便是月形锁,只此一个,绝无差错。且她脚底存黑痣,与柳母信中所言的一模一样。又加刘喜对幼年还有印象,她的确是真正的柳心柔。

  刘喜的记忆很模糊,她只记得幼年时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后来却变得冰冷凶狠。她的银锁被隔壁阿婆藏在家中,村中所有人都知道她“双亲”作恶,唯有阿婆那时候将她的银锁藏着,也是在长大些后才悄悄还给了她,到她养父母死后才告诉她她的身世。村中所知皆是她曾被抱错,亲生母亲温柔知礼,千辛万苦将她接了回去。后来她与母亲回乡与父亲团聚,途径刘家村遭遇意外,母亲死前委托养父母送她回老家与柳父相认。刘家便悄悄换成了自己的女儿,那时候村长见刘母领着假千金出村,苦心劝她莫要作恶,但刘家不听。

  村中安宁多年,又闭塞偏僻,没有人愿意报官。也是在柳父与柳心茹认出她后,徐沛申才派了当地县令亲自彻查,查出了当年的真相。

  刘喜与柳父相认,已改了名字,如今成为真正的柳心柔,先回乡认祖了。

  庄妍音听完还有些恍惚:“这比阿秀姐姐府中唱的戏都还精彩啊。”

  “沛申在信中提到柳氏很感谢

  你,是你苦心劝她同你们回京,你不高兴?”

  “高兴啊。”

  “那小卫为何不笑?”卫封附在她耳鬓间,凝望镜中的人。

  “一边说话,气吹得我耳朵痒。”庄妍音嫌弃地扭过头。

  她担心着初九的伤势,也并不怎么待见卫封,卫封不懂哄女孩子开心,有些苦恼。

  他问:“那如何才能让你笑一笑?”

  庄妍音捧着大齐地质的一本书籍,漫不经心道:“去向阿秀姐姐请教吧,我喜欢她家的戏。”

  翌日,卫封真的将戏班子请到了皇宫里。

  他难得有时间看戏,撇下了政务,陪庄妍音坐在台下。她一面吃着花生枣果儿,一面欢心大笑。

  卫封莞尔,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一笑倾城而百媚生。

  只是庄妍音看到最后无声淌泪,庭风吹迷了她的眼,她用帕拭泪,久久不曾止住。

  台上戏腔唱道:“雨打的鸳鸯,琵琶哀切声声似云音儿泣,可等到山盟海誓、碧海竭空,不见归人六郎。”

  卫封不曾看戏,询问身后青宜:“唱的什么?”

  “回皇上,是一对有情人云音与六郎如棒打的鸳鸯,被恶人拆散,天人永隔。”

  卫封皱起眉,若早知这戏这么好哭,他怎么会让戏班子随便唱。

  他叫停了戏,下令换一出喜乐些的戏。侧首为庄妍音擦掉眼泪:“不过是戏罢了,皆为杜撰,别哭。”

  “哥哥。”庄妍音昂起泪眼,有些迷茫。

  这是他们争吵以来她第一次叫他哥哥,卫封忙应着。

  她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小鼻音:“我会是云音,你会是六郎吗?”

  卫封皱起眉。

  “你回答我呀。”

  “方才我在看你,不曾看戏,戏讲的什么?”

  “云音深爱六郎,六郎也爱云音。后来云音被害,抑郁成疾,六郎跪行长岭一千九百梯向她祈福求药。可云音以为坏人说的她的六郎是娶了旁人,不会再回来了,她长望空空庭院咽了气,化作一只孤独的鸳鸟。而六郎终身未娶,以为她病愈生气远行,一只都在等她……”

  “不会。”卫封当即肯定道,“你不会是云音,我不会让你生病,也不会让你被

  人所害。我更不会是那戏中六郎,只等在原地不去查明真相。”

  庄妍音眨了眨湿润的睫毛,泪水在眨眼间清澈掉落,她还是黯然:“我不知道,哥哥会如戏中的六郎那般待我痴情么?”

  “我当然会。”

  “长岭一千九百梯,哥哥不会跪的,哥哥是皇帝之尊。”这般想,庄妍音也释然了,苦笑一声,台上戏也不爱再看,起身回了央华宫去。

  卫封一路跟来,但她要沐浴,也不欲见他。

  暮色已降,卫封没有回去,一直坐在央华宫中。

  庄妍音也许是有意避他,沐浴了许久。但他明明听到她自净房回了寝殿,寝殿里传来宫人端茶与焚香的动静。

  卫封起身步入寝宫,却见到这一幕失了神。

  庄妍音正慵懒横躺在美人榻上,四名宫女跪在两侧与她脚边,从精美的白瓷罐中挖出润肤香膏,混着馥郁飘香的香油,涂抹按揉在她白皙肌肤上。

  金兽香炉中香雾袅袅腾升,她于朦胧薄烟里,美得不似在人间。

  宫人瞧见了他,连忙行礼。

  庄妍音花容失色,娇呼一声,掩住了身前薄滑的翡翠色罗衾。她急着躲,光着脚,幼圆可爱的小趾头微微蜷弓着,慌张钻进了帐中。

  薄纱帐影中仍残余着那道倩影。

  卫封失了呼吸,凝神时心中怅然若失,折身退出寝宫,站在珠帘后:“你穿戴好,我再进来。”

  待再进去时,庄妍音已经穿好寝衣,肩批一件藕荷色广袖衫,脸埋在软枕中,仍不高兴。

  卫封低声道:“我吓到你了?”

  她不曾回应。

  “为兄不知你没有沐浴好,别埋着头,会不透气。”

  他捞起了枕中的人。

  却见庄妍音双颊潮红粉腻,眼角有哭过的泪痕,只细碎哽咽而不看他。

  卫封忽然懊悔,兜头浇下一股失败感。

  “难道我做的还不够么?”

  她不答,哽咽声断断续续。

  “小卫,那日夫子唤我去通慧宫,他说,我背德行乱伦常都敢为。为了你,这些我的确都做了。这些时日,我见你生气,也知你妥协。你我能不能平心静气,好生谈一谈?”

  她不开口,他只得继续道:“

  我尊重你,不再纳妃。你是我看大的姑娘,我想让你开心,也只想要你做我妻子。像你从前同我所言,你的骄纵好色已经改了,而这些时日,虽你觉得我用强权逼你,可你不是也做到我想要的那样了。”

  “你想要的那样?”她凝眸问起。

  “是,我想要你有国母之仪。你也不过才十六岁,我不会强迫你快些长大懂事,我愿陪你慢慢成长。小卫,我登基那日,处死了佞臣屈武,将屈氏在朝堂的势力连根拔起。朝臣没有做到,我父皇没有做到,我做到了。”

  “那日,我就坐在明文殿的龙椅上,我看着满殿跪满的朝臣,我看着殿外玉阶下乌泱泱的都官,午时的太阳光太耀眼,我就想,我要把大齐治理好,我要把中空颓败的几个邻国收入大齐的版图。我想做天下之主,想如你所说的,后世千古都记得卫封这个名字。”

  “我想要你陪我,这一路,你陪我走下去。我山河的锦绣,我想有你参与。”

  庄妍音从他胸膛抬起头:“你想要我端庄持重,不娇贵,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他颔首:“我会待你好,不会亏欠你。”

  “哥哥,你没有错,可我也没有错,你从来不过问我想要什么。如今的天下,也许连吴帝都惧你,可你说的就一定都是对的吗?”

  “小卫?”卫封有些错愕。

  “那些青衣人劫持我,我本来做好了今后都不怕他们的打算,要与你并肩。我也应该要感谢你放过了周国,至少你是真的不曾再动过讨伐之心。”她吸了吸鼻子,笑着的时候眼眶酸胀氤氲着水汽。

  “我想要戏中那个六郎的纯真质朴,他会跪满长岭的一千九百梯为心爱的女子祈福。哥哥,如果我不开心,你会去跪满一千九百梯为我祈福吗?”

  她明亮眼中满是期待的光,殷切等着他的答案。

  卫封道:“若我去长岭为你祈福,你就会开心,放下我们不愉快的一切?”

  她点头。

  “好,我去。再过一日吧,后日我去,长岭离魏都不远,一日往返足矣。”

  “你真的敢跪吗?”

  卫封摩着她眼尾的泪痕,低笑:“跪天

  地神灵,有何不敢。”

  庄妍音埋下头:“我怕你受伤,你走上去也可,只要取得庙中的姻缘符。”

  “你担心我?”卫封低下头,凝望庄妍音螓首低垂的温顺之态,“小卫,我们早这样就好了。”

  她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说开心里话,你懂我不易,为我付出改变。”

  “哦。”

  庄妍音从他臂弯躺回枕上,侧过身要睡:“我今日想早些歇息。”

  “我想宿在这里。”怕她会拒绝,卫封道,“我什么都不做。”

  “嗯。”

  他笑起来,躺到了她枕侧。

  软枕太柔软了,他还不太适应,揽着她入怀。

  庄妍音侧过身来,枕在他肩头:“都说长岭寺上菩萨显灵,迷失者总能分辨本心,也许哥哥也会再想明白一切事情,也许吧。还有,记得保护好自己。”

  “我清醒得很。不过一千九百梯,不碍事。”卫封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拥紧怀中娇娇软软的身子,“小卫,我喜欢你这样。”

  “听话我的吗?”

  他温柔应承,爱怜地亲了下她额头。

  ……

  卫封提前处理好了一应政务,在天还未亮时便早早出发去往长岭。

  他本欲带庄妍音同去,但她月事缠身,缠绵床榻不欲折腾。他嘱咐香螺尽心照料,又叮嘱怀柏寸步不离,微服去往长岭。

  庄妍音如常醒来,用过早膳,下意识吩咐香螺:“午膳去丙坤殿同皇上用吧。”

  香螺笑道:“公主,皇上出发去长岭了呀。”

  庄妍音恍然,撑着腰起身:“那我在宫中无趣,去顾府坐坐吧。”

  香螺便拿上几个月事带,备了马车,怀柏领二十禁卫在后,护送她出宫去往顾府。

  庄妍音依旧如常,同厉秀莹听戏,期间吩咐香螺带上月事带,去了一回客房换下,出来后未再听戏,戴着面纱由康礼搀扶着上了马车。回到央华宫便赖在了床上,一觉睡到天沉,醒来后只是让康礼将晚膳端进去。

  却自马车上的庄妍音回到寝宫屏退宫人后,顾府廊下的两名婢女一前一后护着中间一名身影婉约的婢女,自北面偏门离开,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

  马车一路顺利驶离魏都,通关文牒安全过魏都,入邺城。在邺城驿馆前的长亭中,一男一女入了马车,正是初九与陈眉。

  车上,庄妍音身着婢女粗麻长衫,面上也化了妆,眼画大了许多,眉粗平一些,不仔细倒是无法立刻辨认出原本的模样。

  庄妍音凝望初九,男儿唇色比从前苍白些,也正担忧深望她,见到她后才如释重负。

  “你们二人伤都好了吗?”

  陈眉紧握着她的手:“奴婢未曾受什么伤,是大哥他伤口养到如今才稍微好转了些。”

  初九命令驾车的大周禁卫:“再快些,天黑之前出邺城。”

  庄妍音将一路的通关文牒递给了初九保管:“若你受不住我们就歇一歇。”

  她说完这话,闭眼靠在陈眉肩头小憩。只是眼睫湿润,鼻酸到又想流泪。

  她舍不得他。

  也舍不得他去跪那一千九百梯,但都说那是姻缘梯,常有神灵显灵,常庇有情男女百年好合。她就想,他去跪一圈回来,应该就能想通吧。

  他要她顺从,要她听话,要她收起所有任性与自我,同他恪守帝后道义。他不曾想过,若她心中有爱,天下百姓她自然有热枕与爱去同他付出照顾,视如子民。

  她理解的爱不是他这样的。

  她若爱他,愿意让他保留好的或坏的习惯,他就是他,为什么要因为顺从她而改变自我呢。

  他想征服天下,她愿意同他冒险。可这一切不该是他用权力来强迫她改变,他都不曾问过她想要怎样的方式,他也许从来不以为自己有错吧。

  她如今不想再见他,暗中嘱咐康礼让禁卫在宫外布置好一切。庄振羡的确是选了最聪明的禁卫来保护她,这些人都是心腹。

  初九的发热昏迷,厉秀莹府中那个有意思的戏班子,懂易容的年轻姑娘,云音与六郎那一幕特意编排的戏,长岭的一千九百梯,此刻央华宫中蒙着面纱的周国婢女……任性冷战,妩媚示弱,有意拖长沐浴的时间、被他撞破而受惊,全都是她的设计。

  他曾经愿意举国寻找她,那如今可否能在再次失去后想通一切?他不该用囚禁她来逼迫她顺从啊,他难道看不出她已经动心,会难过么。

  作者有话要说:卫封:小卫走了,留下我成为单身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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