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背刺
在东北高速公路经过宇都宫，空中飘下粉雪。
在助手席的郁纪，视线透过车窗停留在飞雪的远方沉默不语。
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虚度了大约一个小时，郁纪完全没有留意对方的视线，而耕司也得以从旁观察郁纪。他仍未清楚对现在的郁纪所抱持的那危险警号般的直觉，到底是依靠着什么。
郁纪不再避开耕司，变得可以与他面对面交谈——这应该是好事。
但为何现在的郁纪，比起以前曾经要躲开耕司他们——那个时候的郁纪，要显得更遥远呢？
坐在助手席的郁纪，正处于放松状态中。但是，那盯著虚空，目不转睛的视线……彷佛已经进入完全无视他人的境界，从他这个神态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对，现在的郁纪闭锁自己。
“——青海她啊，”耕司试探般地，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失踪了一个星期。仍未有任何联络。”
“是吗？”
仍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远方，郁纪冷漠的点头回应着。
“我很担心……总觉得她出了什么事。”
“哦。”
“……”
如果耕司谈起今天天气或路面情况等无关痛痒的话题，郁纪大概都会这样回应。想到这里，耕司觉得自己的话语逐渐变得空虚。
“那么郁纪——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完全没有。”
——这也是在青海失踪后，郁纪对耕司的质问千篇一律的回应。
“……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没这回事……”
郁纪对事情演变至此，露出显得略为意外的遗憾表情。
“……她是来我家途中不见的吧？我当然会担心她啊。”
突然一股无法压抑的焦躁涌上耕司的心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暴揍郁纪一顿，让他说清楚脑袋中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青海是耕司的恋人。
像这种漫不经心的敷衍，耕司实在无法容忍。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但郁纪是耕司的挚
友。郁纪是——没错，原本的他绝不是这种冷漠的人。
为何他会变成这样，即使问他也不会回答吧。
以前，他还是把自己关在壳里的时候，也许能够以巧妙的设问引导他说出一切。但是，在他的城府越来越深的现在，就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那天青海去你家，是要与你谈谈津久叶的事。”
“嗯。”
听到津久叶瑶这个名字的郁纪，露出不快的苦笑。但是耕司从那笑容里，看到近似无情一般的冷漠，以及近似蔑视一般的怜悯。
“津久叶吗……真受不了呢。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最近直接没和她联络。”
“……”
耕司实在无法接受。如果郁纪对瑶的感情真的是如此冷淡的话，就应在她之前告白的时候就拒绝她。但遇意外前的郁纪却没这样做。
耕司再次感到痛心疾首。
——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只是拥有勾坂郁纪的记忆，实际上却是其他人的人格也说不定。
……说不定，在那旧友的外皮之下是一个怪物的心呢。
在经过西那须野盐原高速公路入口时，雪暂时停了下来。不过山路还残留着积雪。
在转向小而曲折的山道，入弯时耕司才后悔没换上防滑胎。即使这样耕司还是危险地开着车，在山路中前进着。
完全找不到目的地的正确位置。
“在这种地方，真的有别墅在？”
“因为教授喜欢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耕司越听越觉得那个叫蒂雅露卡的少女十分诡异。
要说的话，那也许不是人，而是什么异物吧？所以在那样年轻的年纪才会有着怪物一般的成就——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怪物吧。
如果是在中世纪，说不定会被当做女巫烧死——
“——就是这里。”
发现那条被大片森林所隐匿的山路的，是郁纪。
在雪地蓬勃生长的杂草，让这条路更像是从未开拓的野径。
“这……真的是路吗？”
耕司停下来，从车窗探头望向那片黑暗的森林深处。视线被重重的树木阻挡，这条荒芜的野径到底通到哪里真是只有天才知道。
虽然要爱车穿过这种野道颇为不安，但更大的问题是要怎样回去。
这样想着，耕司转二档，轧过积雪的路面驶进野道。
在高原黄昏很早就来临。车子在森林中慢慢前进的时候，从林隙间看到天色逐渐昏暗。除了汽车引擎声及轮胎轧过路面积雪的声音外，整个森林就没有其他声响。郁纪也再次沉默凝望前方的远景。
在不祥的静寂中，耕司感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寒——原始的本能警告他，再往前踏进一步，就会进入禁忌的异界——那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不久，像把天空割出取出一个矩形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森林中。
“到了，教授的家。”
这就是吧，蒂雅露卡教授的家。
把车停下来，耕司看着这怪物般的巨大建筑物，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想叫住邻坐的郁纪，但这位好友却无言地下车。
“喂！”
“等等！”
根本叫不住，耕司摇摇头从后面追上。打开汽车的车尾箱，取出探照灯，然后踏进别墅积雪的前庭。
玄关上了锁，但郁纪毫不犹豫地将门一脚踢开。
“唉……”
耕司抱着事到如今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心态，在一旁冷眼静观。
屋内的窗被厚厚的窗帘遮蔽，非常黑暗。郁纪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粗暴地入内搜查。
刚一进入房间，耕司就觉得其实没有什么调查的意义。
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
家具日常用品仅有最必须的——不，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只是一间空空如也、积上厚厚灰尘的房间。仅有的家具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搬进来後一次也没用过的新品。
勉强有生活痕迹的是厕所、浴室及厨房，还有睡房的床。
看来，曾经在这个家生活的人，除了吃和睡之外就什么也不干吧。
惊讶于这种情况，耕司掀起窗帘看外面的情况。暮色越发浓厚，庭园已经沉没在黑暗中。
如果想要调查庭园的话，也许在天色完全变暗之前实行会比较明智。很快的结束了看上去就不会有收获的屋内调查，耕司从玄关走到外面。
在失去光明的天空下，地面的覆雪像枯骨般惨白，彷佛能看到磷光似的。那种梦幻的光芒，令耕司产生出被隔绝于世的不安感。
在玄关的横侧，有埋在地面的粗糙木门。门虽然上了锁，但想到郁纪在正门玄关时的行动，耕司就觉得现在根本无需客气。
用力一脚跺下去，门很轻易的被踩开了。
毫无修饰的混凝土楼梯伸延至下方的黑暗，是一间地下室。
“……”
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由自己而是交给郁纪去搜索，但是又不能拜托他。
耕司靠着探射灯的照明，步入冰冷的黑暗中。
进去后发现没有什么特殊，那只是一间小贮藏室和锅炉室而已。对这种在深山中孤立的房屋来说是必须的设备。在棚架上的备用粮食不知道是否还在保存期限内，锅炉也是数年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就算是一个流浪汉也不会邋遢至此。
看来，郁纪那“蒂雅露卡教授也许在这里”的说法，完全大错特错……或者说，从最初就是谎言。
隐约感觉到不太妙的耕司返回地面，沿著别墅周围踱步……然后，他就发现了后院的存在。
比前院更荒芜。与其说是庭园，不如说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更为贴切。
——这里是在别墅还有人使用时就已经被弃置的吧。
耕司对这里有着这样的印象。
曾经作过不知是柴房还是什么其他用途的圆木小屋的残骸——也不知道倒塌了多久——现在腐朽成为野菇的生长地。
在这旁边，有还残存外形的圆形石栏。
“唔……”
凑上去一看，是水井。
当然，同样已经废弃，里面没有滑轮和吊架。
慢慢接近过去，探头一看，水早就干了。
虽然不足十米深，但里面堆积着大量的淤泥。
“掉下去必死无疑啊。”
意义不明的，耕司发着这样的感叹。
最后，别墅外面也和室内一样，同样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走近井边，耕司稍微思考了一会。
说起来，那个叫蒂雅露卡的女孩子在想什么，要在这种偏僻深山里买别墅。
一个人住在这里？别闹了，就算是自己找房子也不会找种地方吧。
“因为教授喜欢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刚才郁纪所说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那么，这里是藏匿地还是什么？
如果说，选择这地点，目的不是，或者说不仅是为了离群独处，而是为了更方便隐藏某些不能曝光的东西呢？
这点从别墅里仅有睡觉的痕迹大概就可说明。
突然耕司想起昨天见过的t大医院女医生。
“她也许可能知道什么吧。”
从衣袋中取出手提电话，拨打已经存储的号码。
信号很弱，但至少还能接上。
“——”
希望马上就落空了。
耕司的来电被转接到了丹保医生的留言信箱里。正当他想挂断时，想起与她有过交换情报的约定，耕司就趁现在独处，把到现在为止所知的情报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毕竟，如果郁纪知道耕司和瑶见过他的主诊医生的话，他绝对会不高兴的。
“你好，我是户尾耕司。昨天承蒙关照了……”
耕司把重点简要的交代了一下。
“……那么，回到东京后再与你联系。”
结束了通话，耕司回想昨天的会面。丹保医生正如她所说一般，正在进行调查吗？她直至最后都对蒂雅露卡教授的秘密三缄其口，实在让人不能相信。
——说起来，瑶现在在干什么呢？虽然她应该在学校里，不过青海的事发生才没多久，现在难免会担心她。
耕司以轻松的心情，拨打瑶的号码……之后对没有回应感到疑惑。是忘了带电话吗？
在耕司收线之前，电话接通了。
最初传到耕司耳中的是，奇异的声调。
不是电子器械的声音，而是更为湿润且具生物感的杂音——例如是什么东西的嘲弄，像那种由生物所发出的声音——
“呜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传来的，是熟悉之人的惨叫声。
那种声音，仅仅是听着就能感受到痛苦。
好像内脏被吞掉。
好像肌肉被贯穿。
好像骨骼被扭碎。
并非是因致死的重伤而惨叫，而是那种被拷问、被折磨的持久而更具层次感的哀嚎。
“——哈啊，耕——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停下了一会，传来了剧烈的喘息声。大概是痛苦吧。正当瑶想要说话的时候，哀嚎再次打断了她的言语。
完全不清楚因由，但瑶的哀嚎中传递而来的无可抗拒的绝望将耕司完全吞噬。
离这里一百公里远的东京，瑶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只能凭声音想像。
耕司完全、完全的无能为力。
“……救我……耕司……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津久叶！叫警.察！叫警.察求救！”
“……不……没用的……这样的……怪物——咳咳，咳！”
在说话的途中瑶呛咳不止。
但那不仅只是咳嗽。
在剧烈的呛咳声中，听得出从气管吐出了某些东西。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津久叶！”
睚眦欲裂。
对电话怒吼的耕司，声音却如悲鸣一般。
现在瑶面对的情况，单是想像就已充满绝望和恐怖，耕司的理性正被此侵蚀。
因此——
手提电话从旁边被出奇不意的击落，耕司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察觉到偷偷潜近的郁纪的气息。
“什——”
回过头想怒骂的耕司，下颚被郁纪右手扣住。他的身型虽比耕司小却有无法预计的强悍。背靠井边也算耕司倒霉。以石栏作支点被仰面推倒的他，无法发力抵抗，手足只能在黑暗中胡乱挥动。
眨眼间，就在那股无法理解的怪力之下失去了平衡。
心脏瞬间揪紧，时间仿佛在此刻暂停，外界的声音完全消失——
耕司就这样体验到恐怖的浮空感，以及转暗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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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心不在焉的虚度了大约一个小时，郁纪完全没有留意对方的视线，而耕司也得以从旁观察郁纪。他仍未清楚对现在的郁纪所抱持的那危险警号般的直觉，到底是依靠着什么。
郁纪不再避开耕司，变得可以与他面对面交谈——这应该是好事。
但为何现在的郁纪，比起以前曾经要躲开耕司他们——那个时候的郁纪，要显得更遥远呢？
坐在助手席的郁纪，正处于放松状态中。但是，那盯著虚空，目不转睛的视线……彷佛已经进入完全无视他人的境界，从他这个神态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对，现在的郁纪闭锁自己。
“——青海她啊，”耕司试探般地，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失踪了一个星期。仍未有任何联络。”
“是吗？”
仍望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远方，郁纪冷漠的点头回应着。
“我很担心……总觉得她出了什么事。”
“哦。”
“……”
如果耕司谈起今天天气或路面情况等无关痛痒的话题，郁纪大概都会这样回应。想到这里，耕司觉得自己的话语逐渐变得空虚。
“那么郁纪——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完全没有。”
——这也是在青海失踪后，郁纪对耕司的质问千篇一律的回应。
“……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没这回事……”
郁纪对事情演变至此，露出显得略为意外的遗憾表情。
“……她是来我家途中不见的吧？我当然会担心她啊。”
突然一股无法压抑的焦躁涌上耕司的心头。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暴揍郁纪一顿，让他说清楚脑袋中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青海是耕司的恋人。
像这种漫不经心的敷衍，耕司实在无法容忍。如果是其他人就算了，但郁纪是耕司的挚
友。郁纪是——没错，原本的他绝不是这种冷漠的人。
为何他会变成这样，即使问他也不会回答吧。
以前，他还是把自己关在壳里的时候，也许能够以巧妙的设问引导他说出一切。但是，在他的城府越来越深的现在，就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那天青海去你家，是要与你谈谈津久叶的事。”
“嗯。”
听到津久叶瑶这个名字的郁纪，露出不快的苦笑。但是耕司从那笑容里，看到近似无情一般的冷漠，以及近似蔑视一般的怜悯。
“津久叶吗……真受不了呢。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最近直接没和她联络。”
“……”
耕司实在无法接受。如果郁纪对瑶的感情真的是如此冷淡的话，就应在她之前告白的时候就拒绝她。但遇意外前的郁纪却没这样做。
耕司再次感到痛心疾首。
——现在眼前这个男人，也许只是拥有勾坂郁纪的记忆，实际上却是其他人的人格也说不定。
……说不定，在那旧友的外皮之下是一个怪物的心呢。
在经过西那须野盐原高速公路入口时，雪暂时停了下来。不过山路还残留着积雪。
在转向小而曲折的山道，入弯时耕司才后悔没换上防滑胎。即使这样耕司还是危险地开着车，在山路中前进着。
完全找不到目的地的正确位置。
“在这种地方，真的有别墅在？”
“因为教授喜欢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耕司越听越觉得那个叫蒂雅露卡的少女十分诡异。
要说的话，那也许不是人，而是什么异物吧？所以在那样年轻的年纪才会有着怪物一般的成就——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怪物吧。
如果是在中世纪，说不定会被当做女巫烧死——
“——就是这里。”
发现那条被大片森林所隐匿的山路的，是郁纪。
在雪地蓬勃生长的杂草，让这条路更像是从未开拓的野径。
“这……真的是路吗？”
耕司停下来，从车窗探头望向那片黑暗的森林深处。视线被重重的树木阻挡，这条荒芜的野径到底通到哪里真是只有天才知道。
虽然要爱车穿过这种野道颇为不安，但更大的问题是要怎样回去。
这样想着，耕司转二档，轧过积雪的路面驶进野道。
在高原黄昏很早就来临。车子在森林中慢慢前进的时候，从林隙间看到天色逐渐昏暗。除了汽车引擎声及轮胎轧过路面积雪的声音外，整个森林就没有其他声响。郁纪也再次沉默凝望前方的远景。
在不祥的静寂中，耕司感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恶寒——原始的本能警告他，再往前踏进一步，就会进入禁忌的异界——那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不久，像把天空割出取出一个矩形的黑影，突然出现在森林中。
“到了，教授的家。”
这就是吧，蒂雅露卡教授的家。
把车停下来，耕司看着这怪物般的巨大建筑物，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想叫住邻坐的郁纪，但这位好友却无言地下车。
“喂！”
“等等！”
根本叫不住，耕司摇摇头从后面追上。打开汽车的车尾箱，取出探照灯，然后踏进别墅积雪的前庭。
玄关上了锁，但郁纪毫不犹豫地将门一脚踢开。
“唉……”
耕司抱着事到如今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心态，在一旁冷眼静观。
屋内的窗被厚厚的窗帘遮蔽，非常黑暗。郁纪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粗暴地入内搜查。
刚一进入房间，耕司就觉得其实没有什么调查的意义。
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
家具日常用品仅有最必须的——不，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只是一间空空如也、积上厚厚灰尘的房间。仅有的家具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搬进来後一次也没用过的新品。
勉强有生活痕迹的是厕所、浴室及厨房，还有睡房的床。
看来，曾经在这个家生活的人，除了吃和睡之外就什么也不干吧。
惊讶于这种情况，耕司掀起窗帘看外面的情况。暮色越发浓厚，庭园已经沉没在黑暗中。
如果想要调查庭园的话，也许在天色完全变暗之前实行会比较明智。很快的结束了看上去就不会有收获的屋内调查，耕司从玄关走到外面。
在失去光明的天空下，地面的覆雪像枯骨般惨白，彷佛能看到磷光似的。那种梦幻的光芒，令耕司产生出被隔绝于世的不安感。
在玄关的横侧，有埋在地面的粗糙木门。门虽然上了锁，但想到郁纪在正门玄关时的行动，耕司就觉得现在根本无需客气。
用力一脚跺下去，门很轻易的被踩开了。
毫无修饰的混凝土楼梯伸延至下方的黑暗，是一间地下室。
“……”
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由自己而是交给郁纪去搜索，但是又不能拜托他。
耕司靠着探射灯的照明，步入冰冷的黑暗中。
进去后发现没有什么特殊，那只是一间小贮藏室和锅炉室而已。对这种在深山中孤立的房屋来说是必须的设备。在棚架上的备用粮食不知道是否还在保存期限内，锅炉也是数年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就算是一个流浪汉也不会邋遢至此。
看来，郁纪那“蒂雅露卡教授也许在这里”的说法，完全大错特错……或者说，从最初就是谎言。
隐约感觉到不太妙的耕司返回地面，沿著别墅周围踱步……然后，他就发现了后院的存在。
比前院更荒芜。与其说是庭园，不如说是森林中的一块空地更为贴切。
——这里是在别墅还有人使用时就已经被弃置的吧。
耕司对这里有着这样的印象。
曾经作过不知是柴房还是什么其他用途的圆木小屋的残骸——也不知道倒塌了多久——现在腐朽成为野菇的生长地。
在这旁边，有还残存外形的圆形石栏。
“唔……”
凑上去一看，是水井。
当然，同样已经废弃，里面没有滑轮和吊架。
慢慢接近过去，探头一看，水早就干了。
虽然不足十米深，但里面堆积着大量的淤泥。
“掉下去必死无疑啊。”
意义不明的，耕司发着这样的感叹。
最后，别墅外面也和室内一样，同样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
走近井边，耕司稍微思考了一会。
说起来，那个叫蒂雅露卡的女孩子在想什么，要在这种偏僻深山里买别墅。
一个人住在这里？别闹了，就算是自己找房子也不会找种地方吧。
“因为教授喜欢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刚才郁纪所说的话在脑海中回响。
那么，这里是藏匿地还是什么？
如果说，选择这地点，目的不是，或者说不仅是为了离群独处，而是为了更方便隐藏某些不能曝光的东西呢？
这点从别墅里仅有睡觉的痕迹大概就可说明。
突然耕司想起昨天见过的t大医院女医生。
“她也许可能知道什么吧。”
从衣袋中取出手提电话，拨打已经存储的号码。
信号很弱，但至少还能接上。
“——”
希望马上就落空了。
耕司的来电被转接到了丹保医生的留言信箱里。正当他想挂断时，想起与她有过交换情报的约定，耕司就趁现在独处，把到现在为止所知的情报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毕竟，如果郁纪知道耕司和瑶见过他的主诊医生的话，他绝对会不高兴的。
“你好，我是户尾耕司。昨天承蒙关照了……”
耕司把重点简要的交代了一下。
“……那么，回到东京后再与你联系。”
结束了通话，耕司回想昨天的会面。丹保医生正如她所说一般，正在进行调查吗？她直至最后都对蒂雅露卡教授的秘密三缄其口，实在让人不能相信。
——说起来，瑶现在在干什么呢？虽然她应该在学校里，不过青海的事发生才没多久，现在难免会担心她。
耕司以轻松的心情，拨打瑶的号码……之后对没有回应感到疑惑。是忘了带电话吗？
在耕司收线之前，电话接通了。
最初传到耕司耳中的是，奇异的声调。
不是电子器械的声音，而是更为湿润且具生物感的杂音——例如是什么东西的嘲弄，像那种由生物所发出的声音——
“呜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传来的，是熟悉之人的惨叫声。
那种声音，仅仅是听着就能感受到痛苦。
好像内脏被吞掉。
好像肌肉被贯穿。
好像骨骼被扭碎。
并非是因致死的重伤而惨叫，而是那种被拷问、被折磨的持久而更具层次感的哀嚎。
“——哈啊，耕——呜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停下了一会，传来了剧烈的喘息声。大概是痛苦吧。正当瑶想要说话的时候，哀嚎再次打断了她的言语。
完全不清楚因由，但瑶的哀嚎中传递而来的无可抗拒的绝望将耕司完全吞噬。
离这里一百公里远的东京，瑶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切只能凭声音想像。
耕司完全、完全的无能为力。
“……救我……耕司……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津久叶！叫警.察！叫警.察求救！”
“……不……没用的……这样的……怪物——咳咳，咳！”
在说话的途中瑶呛咳不止。
但那不仅只是咳嗽。
在剧烈的呛咳声中，听得出从气管吐出了某些东西。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津久叶！”
睚眦欲裂。
对电话怒吼的耕司，声音却如悲鸣一般。
现在瑶面对的情况，单是想像就已充满绝望和恐怖，耕司的理性正被此侵蚀。
因此——
手提电话从旁边被出奇不意的击落，耕司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察觉到偷偷潜近的郁纪的气息。
“什——”
回过头想怒骂的耕司，下颚被郁纪右手扣住。他的身型虽比耕司小却有无法预计的强悍。背靠井边也算耕司倒霉。以石栏作支点被仰面推倒的他，无法发力抵抗，手足只能在黑暗中胡乱挥动。
眨眼间，就在那股无法理解的怪力之下失去了平衡。
心脏瞬间揪紧，时间仿佛在此刻暂停，外界的声音完全消失——
耕司就这样体验到恐怖的浮空感，以及转暗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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