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朱希孝的远虑
朱希孝和李夏昕出到甲板上。
“累吗，要不我送你回舱房吧？”
“不累，我也不想回去，舱房有些憋气，我就想站在这甲板上吹风。”李夏昕见朱希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知道刚才和毛海峰谈话的某些内容触及了他的心事或引起了他的忧虑。
李夏昕明眸一转:“大人，替倭寇‘销赃’、‘洗钱’具体是干什么呀？”
朱希孝低头望着歪着头、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看着自己的夏昕，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替倭寇将所劫掠的钱财或货物换成东瀛紧俏或急需的物品，倭寇再将东西运回东瀛。”
“败类！可恶！”李夏昕恨恨的骂了两声，又朝朱希孝尴尬的笑了:“那……上洛是什么意思啊？”
想到舱房内那滑稽的一幕，朱希孝忍俊不禁。
李夏昕又窘又恼，使劲儿摇晃着朱希孝的胳膊:“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朱希孝强忍住了笑:“上洛，就是实力最强的大名带兵攻入京都，以证明自己有争霸天下的能力，有点像我国春秋时期的‘九合诸侯’。蒙元之前，东瀛一直都在学习我们的文化，甚至连城市的建筑规划，有时也多有效仿，所以他们的京城也被称为洛阳。”
李夏昕见朱希孝刚刚舒展的眉头马上又拧成了疙瘩，她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照毛海峰的说法，东瀛根本就是一副烂摊子，而我们大明，兵将越发强悍，海防也自会日益坚固，大人你还在担忧什么呢？”
朱希孝叹道:“是啊，一副烂摊子，可就是这种混战不休的局势，锻炼了他们的战斗力，让这个民族变得强悍、凶暴。如果在不久的将来，有人脱颍而出统一了这个国家呢，他手上握有多年战乱锤炼出的精兵强将，届时他会干些什么？而我们大明，说白了又何尝不是一副烂摊子，贪官污吏和空空如也的国帑，逼得老百姓背井离乡、暴动频发；闭关锁国的政策导致国家的边防、财政陷入了恶性循环；卫所军更是烂到了骨子里，像戚将军、俞将军那样的将领和他们所操练出的军队，只是少数，我们何时才能够组建起强大的海防力量。”
李夏昕终于知道朱希孝因何愁眉不展了:“大人的意思是那个织田信长会像秦始皇一样横扫六合，然后将魔爪伸向我们大明？”
“他一定是个高瞻远瞩、韬略满腹的人。竟拿领地内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去装备火器部队，这意味着什么呢？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支军队将成为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一个有野心的人，手握这样一张王牌，遥望大海另一边的辽阔丰腴，能甘心守着一座岛安份守己吗？最可怕的是我们对人家两眼一摸黑，而人家却早已将毒手伸向了我们的心脏。”说到最后朱希孝愤怒的捶向船舷。
李夏昕连忙伸手抓住朱希孝紧攥的拳头，几滴热泪滴在他紧绷的虎口上——她从未见过朱希孝这个样子。
朱希孝温柔的笑了:“傻丫头，哭什么呢，我没事的。”
李夏昕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会这样呢，我之前一直以为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天下，为什么会是这样？”
朱希孝苦笑一声:“耳目遍布天下，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自从成祖爷设置东厂监督锦衣卫之后，逐渐的锦衣卫完全受制于东厂，说是东厂的附属也不为过。圣上登基，因为厌恶正德朝宦官的跋扈行径，所以下旨裭夺东厂的权力。除了陪都南京和皇族祖坟所在地的中都凤阳，各地的镇守中官全部裁革，连司礼监掌印和四大秉笔的权力也大大削减。这抽调一个组织的心脏和主干，就好比掘掉一座建筑的根基。旧的大厦坍塌了，新的宅第却一直未能建起，自然就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大人的意思是要想彻底平息倭患，除了巩固边防，还需要建立一个谍报组。”李夏昕挽着朱希孝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上，声音犹如孩子般天真脆亮:“大人，倭寇骠悍，我们大明也有的是铁血男儿，比如俞家军、戚家军，还有锦衣卫的那么多兄弟。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不论大人想做什么，一定会成功的。”
李夏昕说着说着，那张清秀的小脸沉了下来。
“刚刚还安慰我呢，现在你自己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朱希孝因夏昕几句安慰话心中松快了不少，可当他侧头望向她时，却见她一脸不快，故而问道。
“我在想我自己。”李夏昕依旧一脸忧虑的说道:“刚刚你说到倭国统一后也许会大规模的侵略我们时，我竟希望他们一直混战下去。原来，我根本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善良，如果被逼到一个境地，手中有能力，我也会去伤害无辜的。”
朱希孝爽朗地笑了:“原来我们家夏昕也想学阳明先生‘龙场悟道’啊！”
随后转过身拥着夏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希望自己的国家海晏河清，希望自己的家人幸福安康，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倭国能算是无辜吗？”
“不！”李夏昕辩驳道:“倭国也不全是穷凶极恶的贼寇啊，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遭苦受难的老百姓，自然是无辜的。”
朱希孝也感叹道:“是啊，某些人的野心与贪婪，会造成多少无辜百姓的苦难，而有些原本无辜之人为了自身，又会去助纣为虐。这也是沿海地区酿成如今局势的缘由啊！”
说完他深情地望着眼前这对清澈的眸子，“我朱希孝怎么会被这么善良的姑娘给瞧上啊？”
“我希望人家一直陷入混战之中了，你不觉得我心肠歹毒吗？”
“那么一点点刚刚萌芽的意念已经被你深恶痛绝的扼杀在摇篮里了，对敌国都这么悲天悯人，我朱希孝的后半生就等着享福喽！”
李夏昕突然反应过来朱希孝说了些什么，红着脸娇嗔道:“谁，谁瞧上你了，医者仁心，我李夏昕是大夫，自然心善了，不过，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说罢转身便跑。
朱希孝一把拉住她，佯怒道:“你收了我们家的簪花，自然就是我们家的媳妇，我朱希孝的妻子了，怎么，想赖账啊？”
李夏昕做了个鬼脸，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唉，这有些人啊，自以为自己神勇无敌、貌赛潘安，简直自恋到无可救药了，我得研制出一种新药来好好治治他这病。”
朱希孝将夏昕拦腰抱起朝船舷外一晃:“到水中做做美人鱼如何？”
李夏昕紧紧的抓着朱希孝的衣襟，闭眼惊呼:“大人饶命！”
朱希孝将夏昕停在船舷上，故作一副随时都会松手让她掉下河的架势:“说。”
“说，说什么呀？”
“明知故问，自然是说为夫喜欢听的。”
李夏昕面向船舱，看见舱里的几个人正在舱门前望着他们，脸“腾”的红了，真想钻入运河河底。
她的手松开的朱希孝的衣襟，可人还被他抱着，她低声道:“赶紧放我下去，要不你把我扔河里得了。”
朱希孝虽然背着船舱，但也应该从夏昕羞涩的表情中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却依旧一动不动，故意用嘲弄的眼神盯着夏昕。
“其实……其实，当大人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浙江杭州时，我便想要自己回家，可一想到与大人分开，我便……便舍……舍不得了。所以，从今以后，大人在哪儿，夏昕……也……也在哪儿！”李夏昕结结巴巴的说着，说到最后，眼眶竟有些红了，呼吸和心跳也变得极不规律。
望着夏昕羞涩又有些激动的模样，朱希孝心中犹如一阵春风拂过，眼中也有些发烫，转身将夏昕放下。
李夏昕双脚刚触到甲板，便一溜烟的跑了:“我给陆大人熬药去。”
朱希孝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幸福的笑了，但很快，笑容便被凝重与严肃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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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吗，要不我送你回舱房吧？”
“不累，我也不想回去，舱房有些憋气，我就想站在这甲板上吹风。”李夏昕见朱希孝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知道刚才和毛海峰谈话的某些内容触及了他的心事或引起了他的忧虑。
李夏昕明眸一转:“大人，替倭寇‘销赃’、‘洗钱’具体是干什么呀？”
朱希孝低头望着歪着头、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晴看着自己的夏昕，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耐心的解释道:“就是替倭寇将所劫掠的钱财或货物换成东瀛紧俏或急需的物品，倭寇再将东西运回东瀛。”
“败类！可恶！”李夏昕恨恨的骂了两声，又朝朱希孝尴尬的笑了:“那……上洛是什么意思啊？”
想到舱房内那滑稽的一幕，朱希孝忍俊不禁。
李夏昕又窘又恼，使劲儿摇晃着朱希孝的胳膊:“不许笑不许笑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朱希孝强忍住了笑:“上洛，就是实力最强的大名带兵攻入京都，以证明自己有争霸天下的能力，有点像我国春秋时期的‘九合诸侯’。蒙元之前，东瀛一直都在学习我们的文化，甚至连城市的建筑规划，有时也多有效仿，所以他们的京城也被称为洛阳。”
李夏昕见朱希孝刚刚舒展的眉头马上又拧成了疙瘩，她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照毛海峰的说法，东瀛根本就是一副烂摊子，而我们大明，兵将越发强悍，海防也自会日益坚固，大人你还在担忧什么呢？”
朱希孝叹道:“是啊，一副烂摊子，可就是这种混战不休的局势，锻炼了他们的战斗力，让这个民族变得强悍、凶暴。如果在不久的将来，有人脱颍而出统一了这个国家呢，他手上握有多年战乱锤炼出的精兵强将，届时他会干些什么？而我们大明，说白了又何尝不是一副烂摊子，贪官污吏和空空如也的国帑，逼得老百姓背井离乡、暴动频发；闭关锁国的政策导致国家的边防、财政陷入了恶性循环；卫所军更是烂到了骨子里，像戚将军、俞将军那样的将领和他们所操练出的军队，只是少数，我们何时才能够组建起强大的海防力量。”
李夏昕终于知道朱希孝因何愁眉不展了:“大人的意思是那个织田信长会像秦始皇一样横扫六合，然后将魔爪伸向我们大明？”
“他一定是个高瞻远瞩、韬略满腹的人。竟拿领地内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去装备火器部队，这意味着什么呢？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支军队将成为一个多么恐怖的存在。一个有野心的人，手握这样一张王牌，遥望大海另一边的辽阔丰腴，能甘心守着一座岛安份守己吗？最可怕的是我们对人家两眼一摸黑，而人家却早已将毒手伸向了我们的心脏。”说到最后朱希孝愤怒的捶向船舷。
李夏昕连忙伸手抓住朱希孝紧攥的拳头，几滴热泪滴在他紧绷的虎口上——她从未见过朱希孝这个样子。
朱希孝温柔的笑了:“傻丫头，哭什么呢，我没事的。”
李夏昕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会这样呢，我之前一直以为锦衣卫的耳目遍布天下，为什么会是这样？”
朱希孝苦笑一声:“耳目遍布天下，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自从成祖爷设置东厂监督锦衣卫之后，逐渐的锦衣卫完全受制于东厂，说是东厂的附属也不为过。圣上登基，因为厌恶正德朝宦官的跋扈行径，所以下旨裭夺东厂的权力。除了陪都南京和皇族祖坟所在地的中都凤阳，各地的镇守中官全部裁革，连司礼监掌印和四大秉笔的权力也大大削减。这抽调一个组织的心脏和主干，就好比掘掉一座建筑的根基。旧的大厦坍塌了，新的宅第却一直未能建起，自然就造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大人的意思是要想彻底平息倭患，除了巩固边防，还需要建立一个谍报组。”李夏昕挽着朱希孝的胳膊，头枕在他的肩上，声音犹如孩子般天真脆亮:“大人，倭寇骠悍，我们大明也有的是铁血男儿，比如俞家军、戚家军，还有锦衣卫的那么多兄弟。我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不论大人想做什么，一定会成功的。”
李夏昕说着说着，那张清秀的小脸沉了下来。
“刚刚还安慰我呢，现在你自己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朱希孝因夏昕几句安慰话心中松快了不少，可当他侧头望向她时，却见她一脸不快，故而问道。
“我在想我自己。”李夏昕依旧一脸忧虑的说道:“刚刚你说到倭国统一后也许会大规模的侵略我们时，我竟希望他们一直混战下去。原来，我根本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善良，如果被逼到一个境地，手中有能力，我也会去伤害无辜的。”
朱希孝爽朗地笑了:“原来我们家夏昕也想学阳明先生‘龙场悟道’啊！”
随后转过身拥着夏昕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希望自己的国家海晏河清，希望自己的家人幸福安康，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倭国能算是无辜吗？”
“不！”李夏昕辩驳道:“倭国也不全是穷凶极恶的贼寇啊，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遭苦受难的老百姓，自然是无辜的。”
朱希孝也感叹道:“是啊，某些人的野心与贪婪，会造成多少无辜百姓的苦难，而有些原本无辜之人为了自身，又会去助纣为虐。这也是沿海地区酿成如今局势的缘由啊！”
说完他深情地望着眼前这对清澈的眸子，“我朱希孝怎么会被这么善良的姑娘给瞧上啊？”
“我希望人家一直陷入混战之中了，你不觉得我心肠歹毒吗？”
“那么一点点刚刚萌芽的意念已经被你深恶痛绝的扼杀在摇篮里了，对敌国都这么悲天悯人，我朱希孝的后半生就等着享福喽！”
李夏昕突然反应过来朱希孝说了些什么，红着脸娇嗔道:“谁，谁瞧上你了，医者仁心，我李夏昕是大夫，自然心善了，不过，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说罢转身便跑。
朱希孝一把拉住她，佯怒道:“你收了我们家的簪花，自然就是我们家的媳妇，我朱希孝的妻子了，怎么，想赖账啊？”
李夏昕做了个鬼脸，又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唉，这有些人啊，自以为自己神勇无敌、貌赛潘安，简直自恋到无可救药了，我得研制出一种新药来好好治治他这病。”
朱希孝将夏昕拦腰抱起朝船舷外一晃:“到水中做做美人鱼如何？”
李夏昕紧紧的抓着朱希孝的衣襟，闭眼惊呼:“大人饶命！”
朱希孝将夏昕停在船舷上，故作一副随时都会松手让她掉下河的架势:“说。”
“说，说什么呀？”
“明知故问，自然是说为夫喜欢听的。”
李夏昕面向船舱，看见舱里的几个人正在舱门前望着他们，脸“腾”的红了，真想钻入运河河底。
她的手松开的朱希孝的衣襟，可人还被他抱着，她低声道:“赶紧放我下去，要不你把我扔河里得了。”
朱希孝虽然背着船舱，但也应该从夏昕羞涩的表情中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却依旧一动不动，故意用嘲弄的眼神盯着夏昕。
“其实……其实，当大人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浙江杭州时，我便想要自己回家，可一想到与大人分开，我便……便舍……舍不得了。所以，从今以后，大人在哪儿，夏昕……也……也在哪儿！”李夏昕结结巴巴的说着，说到最后，眼眶竟有些红了，呼吸和心跳也变得极不规律。
望着夏昕羞涩又有些激动的模样，朱希孝心中犹如一阵春风拂过，眼中也有些发烫，转身将夏昕放下。
李夏昕双脚刚触到甲板，便一溜烟的跑了:“我给陆大人熬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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