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 97 章_公主,再不演要亡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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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 97 章

  到了天明,庄妍音发现不能这样赶路,她与陈眉轮替驾车太慢。

  两人换成了骑马。

  她第一次驰骋在古代的大道上,风自鬓边刮过,一路斑驳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身上,到嘴边的空气都是清冽干净的。

  她们一面赶路一面听大齐战场的情况,但如今只是自百姓口中得来消息,还不知消息有几分真实性。

  庄妍音一路坚持到入齐,在听到卫封连攻两座城池,即将攻打赵国陵阜城时,脑中闪过莫名的熟悉感。

  恐怕卫封就是栽在这里了,连胜让他掉以轻心,接下来是赵帝的计。

  陈眉发觉她似乎体力不支:“小姐,让我去军营吧,您别再跑了,找当地官府,让他们护送您回魏都。”

  “当地官府我又怎信得过,我身上还无信物。”庄妍音细想着,与陈眉停在一处客栈歇息,她道:“这这样跑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你去军营找哥哥,告诉他不可冒进。”

  她要了笔墨,当即写下信。

  陈眉道:“那您呢?”

  “我梦到哥哥会险些栽在一个地方,但梦境里不清晰,我想找捷径入赵国,去那里看看,找出这个地方。如果我能赶在你前头,说不定还可设计一个反击之计。”

  “公主,这般太过冒险!”

  “赵帝不敢滥杀百姓,他要稳定民心,齐军也不会屠杀百姓。赵军又不知我身份,我有法子保护自己。”

  庄妍音凝神回想着卫封失败的这场仗,写入信中,交给陈眉。

  她并不放心陈眉一人,嘱咐道:“一定要先以你的安危为主,你为先,信次之。”

  陈眉眼含热泪,哽咽地望着她。

  庄妍音失笑,又认真吩咐道:“你我一路留一个记号。”她们商量出了一个两人才懂的记号。

  陈眉走后,庄妍音也踏上了走捷径入赵国的路。

  她并没有把握这封信能在卫封迎战前送达,两地路程遥远,若真是陵阜之战,卫封如今已到那处,开战只在瞬息。她不如先找到他有可能落难的那处位置,留下记号等陈眉带人来接应。如今许多剧情与时间线都发

  生变化,她或者可以侥幸地想,也许卫封这次不会落难。

  在战乱的年月里入赵,很少有车队敢接,还是几个老镖行组的车队,四辆马车,每辆车坐十二人。

  庄妍音找了这样的车队抄近路入赵,乡道与林道颠簸,车上人挤人,耳边是婴儿的啼哭声,从早晨到午时都没怎么停过。

  庄妍音面上抹了漆黑锅灰,整张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算得好看。好在她坐的车上都是妇孺,战乱里没有人会介意她身上脏。

  道上有一面摊,车队停车用午饭。众人都下车活动腿脚,有的吃自己带的干粮,有的坐下叫面。

  她也叫了一碗清汤热面,一面听镖行壮汉与摊贩闲聊。

  “战况如何了,听说赵军已撤退?”

  “退了,一路都在退,那援军自皇都与吴国过来,还接应不上。哎,齐帝太骁勇了,陵阜城都被他拿下一大半。”

  庄妍音眉心突突跳,这是计啊,也不知道陈眉能不能将信送达。

  她叹了口气,必须马上找到那个地方。原书里卫封被困的十日,万数齐军阵亡。

  ……

  陵阜城楼上最后一支守军被射杀,齐军校尉登梯入城,插上属于齐国的旗帜。

  身着铁甲的齐军乌泱泱涌入陵阜城,赵军被驱退至南环一带驻守,等候援军,誓死不愿放弃陵阜城。

  齐军以冈羊道为线,依地势扎营,迅速布防工事,设铁栏通道。

  狂风里卷起风沙,几名守军落开铁栏,在烈日下跪侯恭迎卫封入营地。

  他回营后,各将领前去御前,钟斯身为军师,落下陵阜地图,圈出其中几个重要地标。

  “赵国陵阜地势奇特,我军此次声东击西才能攻入城中,赵军退至的南环地势险象环生。若眼线战报属实,援军以康春绕至青蒲,或将设计引我军入杨花谷,此地悬崖绝壁、狭道横生,不可强攻,唯巧妙阵法可取。”

  卫封已卸铠甲,身着玄色龙袍,窄袖与衣襟处以金丝线与赤线蓝线绣以龙纹,爪牙盘踞,添了凌厉威严。

  他年轻面庞沉冷不见喜怒,唯双眼添了些倦意,但那双眼睛更多的是胜仗与山河冲击卷起的强者威压

  。

  他道:“若赵吴两军意不在此,我军还要有后路布守。”

  “这是自然,陵县、田家坟、苍岭,皆为地势险峻、极易设计圈套之地……”

  将领各自领命离去后,卫封问卫云:“为何信使这两次这么慢?”他眸底恼羞发作。

  “皇上,两地路途遥远,公主的消息才慢了些,您先别忧心。”

  卫封双眉一直不悦地紧皱起:“陵阜地势险峻,待拿下此城朕就先回周国一趟,你先去着手安排。”

  …

  两日后,援军助赵,两军强攻之下被引入苍岭,齐军早已依据地势布下阵法。赵军不敌齐军武力,死伤万数,紧急撤退至虎骨峰。

  卫封作战声势猛烈,不欲再给齐军残喘的时机,自虎骨峰两面围剿敌军,却不料这一仗有诈。齐军腹背受敌,赵军主将霍融在虎骨峰设下重兵埋伏,吴军占据横山山巅高处,无数箭羽密集袭击慌乱的齐军,将士如今路绝,只剩下保护好他们皇帝的使命。

  卫封甚至不知是如何走到这进退路穷的一步的。

  卫云肩膀中箭,季容领军为他掩护出一条路来。他在箭雨之间想起了庄妍音的话,“赵帝聪明懂人心,攻赵时千万不能轻敌”。

  亲随死绝,卫云只身前去引敌。卫封膝上中了毒箭,直到跌进瀑布时才深深懊悔,他又忽略了他的小卫。

  ……

  夕阳下的槐树林,回响着瀑流声的山谷,山下草屋,水沟里老妪的尸体,以及,以及……想不起来了。

  庄妍音摊开好不容易买到的一本地形图,这算是当地最细致的图了,但还是需要靠她自己行走寻找。

  她搭乘的马车将他们这拨人送到当地时,齐军主帅遇难的消息早已传了两日。

  她知道这遇难的消息是赵军故意放出来搅乱齐军军心的,但这证明卫封还是落了难。

  庄妍音彼时赶去城中齐军的营地,但赵军已设下路障与埋伏,百姓皆不可从战线过。

  她雇了那镖行的两名壮汉试着打点关系硬闯,却因为周国的口音被当地官府缉拿,镖行的壮汉要逃,她是给全了身上所有的金子才被他们护送到这乡下来。

  她无法联络到齐军,又不敢轻易雇人去送消息,只能靠着地图,凭借对原书剧情里的记忆试着来找卫封,一路给陈眉留下记号。

  身上的干粮快耗尽,连续两日的阴天,她连夕阳的方向都无法判断。庄妍音深深叹了口气,听着潺潺流水声,忽然一愣,想到了什么,瞬间兴奋地跑上独木桥。

  这种窄窄的独木桥她有记忆,她校对小说的时候似乎读到过。

  横跨小桥,庄妍音弯腰在河边撅起清水喝,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拿出最后一块饼,始终都掰下一半给卫封留着,只吃了半块。

  村中茅屋零星坐落,夜色将暗,庄妍音照例找了一户看着和善的人家借宿,今日再拿不出什么钱物,只有身上的手帕能当些银子使。

  好在她借宿的老年夫妻没有要她的手帕,是对善心的老人。

  夜里,那阿婆熄完灯让她早些睡。

  庄妍音问:“阿婆,我能否点着灯睡?我怕黑。我这帕子留给您,您一定收下,这是云锦,绣花也精美,能典当些铜钱。”

  那阿婆舍不得灯油,犹豫了会儿:“给你烧柴禾行不?”

  “可以的!”

  庄妍音守着炭入睡,在外不敢拿出贴身藏着的夜明珠,也不敢睡得太沉,半梦半醒间就到了天明。

  临走时老夫妻不要她的手帕,她悄悄留下了,向夫妻俩打听哪里有瀑布,自己推断出距离,开始找卫封。

  老人家说的瀑布与山谷就在这片荒地,并且她昨日打听的农夫也指的是这方向,但就算再近徒步也要走许久。庄妍音路遇赶着牛车的大爷,忙去礼貌地打招呼,想搭车。

  那大爷穿着竹编的上衣,望着她黑乎乎的小脸上那双明亮的眼,几分好笑几分同情。

  “载你去可以,但我回来就载不动你啰,我要运柴。”

  “没关系的,我自己走回来。”

  “走回来?”大爷嗤笑一声,“小丫头,你可知哪有多远?”

  “很远么?”

  “翻过那片槐树林就是你要去的山谷,我都不到那地方,你自己还要翻山。”

  “老人家,你知道那片槐树林?!”

  庄妍音激动地紧

  望老人。

  大爷说道:“晓得是晓得,但那旮旯没有路,咱们不住那里,那处就一户绝户人家。”

  庄妍音终于找到了地方。

  从早晨到下午,她终于翻过一座种满槐树的山,听到了山谷之中回荡的瀑布声,这里四面皆无瀑布,不知为何会有声响。而她也瞧见了对岸的山下那唯一一户茅屋。

  双腿累得打颤,腹中也饥饿。庄妍音抑制着激动的心情留下记号,又高呼“哥哥”。

  她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但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回应。沿着脚下的山寻找,但无一丝线索。眼见天快暗下来,庄妍音扶着双膝喘气,遥望那茅屋,今夜便去那里留宿吧,那是一位老太太留下的屋子。

  夜幕降临,夜光黯淡得只能依稀照亮脚下的路,庄妍音快行到那茅屋处,手深入亵衣中准备取出夜明珠照亮,却忽然被眼前一团漆黑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尖叫出声。

  人影一动不动,逆着光,佝偻立在她前头的路口,似乎杵着拐杖。

  她浑身都在发颤,嗫嚅双唇说:“老,老人家?我不是坏人,也不是我杀的你,你去找赵国的士兵吧,是他们杀的你,你好好投胎……”

  “小妮子胡说八道什么?”

  老人粗哑的声音带着丝愠意。

  庄妍音怔愣着,好久才恍然般回过神。

  小说里的老人死在水沟里了,而现在的老人还没有去世,没有被搜来的赵军杀害。又或者说,卫封也许也还没有逃到这里。他似乎是中了毒,会有一段昏迷的时间才流落到此地。

  夜晚借宿时,老人听完她独身一人来寻亲人的身世已经有了几分同情,又听庄妍音为她算命,久久未曾言语。

  “阿婆,你怎么不说话?你不必害怕,只要你在赵军来时配合些或者先搬走,便不会出什么问题。”

  老人叹了口气:“外头打着仗,我能逃到哪里去?死就死吧,反正也没什么活头了。”

  “您别说丧气话。”庄妍音说完,腹中咕噜噜叫着,她实在太饿。

  老人看了她一会儿,笑着起身提来箩筐,里面是一个红薯。

  庄妍音兴奋地抱起红薯,忽然想到什么:

  “阿婆,我吃了那你呢?”

  “我挖不动了,就剩这一个,你自己去地里挖吧。”

  庄妍音提着灯按照老人说的方向,在茅屋背后的土地里挖了满满一箩筐红薯,起身回去时她跨过水沟,回头看了水沟一眼,内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触动。

  如果她来晚些或者不来,这水沟里就会躺着老人的尸体,卫封也同样会依靠强大的光环得救,但那万数的齐军会死,这个可爱的老人会死。

  她穿来这么久,似乎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熟悉又带着陌生。在这最饥饿的时刻,嘴里脆甜的红薯竟似乎瞬间将她融入了这个时代,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她在这个时空生了根。

  两日过去,庄妍音都没有找到卫封,她越来越焦急,催促老人出山谷去避难,自己背了一袋烤红薯去四面山中寻找卫封。

  阿婆嘱咐她:“若是找不到,就去水边走一趟,人不吃东西总要喝水。”

  庄妍音恍然被点醒,是她太焦急了,竟忘了这个。

  但这时天色已晚,她往返折回茅屋最快也会天黑,犹豫了片刻,庄妍音还是顺着水流找去。

  沿途荆棘刮过裤腿,避无可避伤了肌肤,在她快放弃准备下山时,最后喊了一声哥哥。

  眷恋又失落的声音轻轻回响在山林中,惊起窸窣的虫鸟声,也带起一声极轻的、微弱的回应。

  “小卫……”

  往山下走的脚步一瞬间停住,庄妍音瞠圆了一双明亮的小鹿眼。“哥哥?”

  她没有等到回应,但那声不像幻听。

  火折在她激动之下掉进了山涧中,手上的油灯也被风熄灭,庄妍音拿出夜明珠,回头就望见茂密的一簇丛林。

  也就是直觉牵引她前去,她望见了躺在丛林掩映中的卫封,他背后是个山洞,有水流汩汩流淌。

  “哥哥……”双眼酸胀,庄妍音惊喜得想哭,忍着眼眶中的泪意搀扶卫封。

  她就相信她能找到他,他有光环,她也可以有啊。

  卫封在回应她,但他却是处在混沌的意识中,他的回应并不清醒,只是下意识不停在叫她的名字。

  庄妍音查找他身上的伤口,左膝上的伤已

  经没有流血,用草药敷着,该是卫封清醒前自己处理的。

  她记得小说里的他时常用内力为自己疗伤,所以此刻才该是暂时失去了武力。她不太确定他是昏迷还是在梦魇。

  庄妍音不停唤卫封,终于见他睁开眼来。

  男儿的眼眶一瞬间透亮而惊喜,那光芒却在转瞬间黯淡下去,他双唇翕动,只嘶哑着喊出一句“小卫”,而后又觉仍是做梦般,并没有再多惊喜。

  他只是眼眶里闪过晶莹的珠光:“我去跪了那一千九百梯,姻缘符就在丙坤殿的寝宫中,我写了庄妍音与卫封的名字,那和尚说我们是转世的姻缘,我一高兴,给那寺庙赐了匾额。”

  “我若死了,大齐不知道该由谁来继位,但新帝恐怕不会对周国善罢甘休。你就与亥国结盟,可得庇护平安。”

  他嗓音微弱而哑,断断续续,自言自语说不尽的话。

  “我明白了。”

  “我放宋梁寅的官,是我知他因参与那件事而对你有愧,也是因我知晓他过于清高,绝不容许自己有污点,而我却成为了他的污点。我试着接受那件事,但那件事与那个人却在我心上扎了根,我以为是我接受不了那样的你,但不是的。”

  “是我成为了我自己的污点,我从始至终在意的只是我亲手毁了自己心上的姑娘,我在意我自己,不是因为你。”

  庄妍音哭笑不得:“你还有什么话是我不知道的啊?”

  “我不甘心。”他嗓音嘶哑,“若是同你睡过了,我就死而无憾了。”

  “我想抱着你,狠狠的,听你叫我哥哥。”

  庄妍音塞进一块软软的烤红薯到卫封嘴里。

  卫封狼吞虎咽,吃下去还想要,却忽然眯紧眼眸,终于反应过来般,错愕地紧望住她。

  庄妍音哭笑着继续喂他红薯:“张嘴啊。”

  “小卫?”

  “嗯呐,是我。”

  卫封久久没有回过神,抬手想摸摸是不是真实的她,但他浑身无法使力,只有一双眼惊喜而震撼,又渐渐蔓延起滚烫暖意。

  天际彻

  底暗下来,夜明珠泛着绿的光芒照亮她眉眼,脸颊被几块黑斑遮掩了容貌,唯有那双眼清澈明亮。

  如他初见时那般,她捏着一个红薯,双颊鼓鼓可爱,将软乎的红薯喂到他嘴里,又去捧水喂他喝。

  她不会捧水,回来时总洒了一路,只剩下不多的几滴水,却依旧乐此不疲,来回奔走在水流与他之间,跑得急时双膝磕在地上,并不嫌疼,只是心疼手心的水泼洒,重新焦急返身去撅水。

  夜风狂卷着山林,雨点啪嗒落下来,打湿了卫封脸颊,他嘶哑着嗓音,发出一声极低的呢喃。

  她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俯在他唇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吗?”

  卫封又呢喃了一回。

  她听得不清晰,以为他是怕冷,环顾了一圈,背后那山洞并不能遮雨,洞中是水流,又太低了。

  她急忙擦他脸颊的雨水:“哥哥不冷啊,雨水擦干净就不冷了。”

  卫封失笑,他说的不是冷,他说的是对不起。还有他脸颊那些也不是雨水,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的眼泪。

  “还渴吗?”

  卫封勉强嗯了一声。

  庄妍音犹豫了下,挑起他下颔,捏开他嘴唇。

  “喝点雨水吧,都是一样的。啊啊啊哥哥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想留点力气背你回山下去。”

  卫封混着雨水吃着红薯,有许多话想问,他的人都没有找到她,她是如何找到他的?

  庄妍音只给他吃七分饱,并且抱起他:“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得胃病的!”

  她想背他,但试了几次都发觉他太沉。

  “小卫。”卫封底气仍很虚弱,勉强撑着一股气说话,“别下山,山下不安全,这山中没有猛兽,我留了暗号,亲卫会来寻我。”

  说完,卫封顿了片刻,想起了卫云:“卫云受了重伤,若是他已遇不幸……”

  “不会的,卫云大哥会没事的,我梦见他满头白发的样子了,你别担心。”

  那山洞底下潺潺淌着水,根本不容人避雨。

  庄妍音拿着夜明珠欲去找能遮雨的东西,但雨水令掌中的珠子

  倏然一滑,随着她一声惊呼,珠子一路滚没了影子,连最后一缕光芒都不剩下。

  她恐惧的尖叫令卫封不安,他想起身来护她,但筋脉已损,此刻无法提起一丝气力,唯有尽全力呼喊她。

  “到我这来。”

  庄妍音在雨中狼狈不堪,面上锅灰被洗净,露出一张原本白皙皎洁的脸。黑暗吞噬着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双肩不停颤抖,脚步也似生了根扎在原地,明明离卫封不远,她却无法跟随他的声音辨别方向回去。

  脚下草丛如她妈妈的头发丝,在风雨里扫在她脚上。那天晚上,她吃过一碗放了瘦肉、火腿肠、豆芽与油麦菜的刀削面,她妈妈做了三道菜,但她想吃刀削面,她妈妈就按她的喜好重新做。

  母女俩吃着面,随口的谈话一如往常。学校的作业,这个频道不好看,就回房间登一下qq,就一下。

  等她夜半再醒来去卫生间,脚下踩的就是她妈妈的头发。

  这种戏剧性的人生就是她真实的人生。

  如果我们知道与那个人是永别,就不会让自己留遗憾,该说的一定会说,该做的一定会做。

  雨水兜头浇下,庄妍音浑身冰冷,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无助地喊哥哥。

  卫封滚烫身躯真的就贴近了她,他抱着她,倒在满地草丛中。

  内息耗尽而吐出的那口鲜血她不曾看见。

  他的声音薄弱却坚定:“我在这,小卫莫怕。”

  “我妈妈,我妈妈。”庄妍音口不择言。

  “妈妈是阿娘?”

  她点头。

  卫封呼吸响在她耳边,暗夜里看不见他深邃眸底闪过的幽光。想起周宫里建在的沈贵妃,又回忆起她曾在书院提过的那段往事,卫封垂下眼眸,没有再问。

  ……

  红薯够两人吃几顿了,翌日便是雨后晴天,阳光晒干了两人湿漉漉的衣裳与头发。

  庄妍音同卫封打赌,他们俩谁的人会先来。

  卫封虽然不能动,但眉眼始终含笑落在她身上:“左右不都是我的人?”

  “不对,是我们谁的记号被发现得早,我赌我的!”她歪头看他,“若你输了怎么办?”

  “你想如何我都听你的。”

  “好歹也要你自己说一个赌注,你不说没意思……”

  “我向你称臣。”卫封眼中温柔似水,“这样可好?”

  “你囚禁我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卫封敛下笑,正色道:“那是最后一回,今后不会了。”

  两人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看夕阳沉入那片槐树林中。

  夜晚又将来临,庄妍音又恐惧这样的黑夜,山下阿婆腿脚不便,是不可能来找她的。

  卫封安慰着她,让她找来干树枝,教她取火。

  庄妍音踩着夕阳的余晖去捡干枝,山谷中忽然间接连响起洪亮的声音,一声声皆唤“皇上”,还夹杂着陈眉的一声“公主”。

  庄妍音兴奋地跑到卫封身前:“我赢啦!”

  ……

  齐军军营上方的夜空被无数侍守的火光照亮。

  帅营中的屏风后,庄妍音从浴桶中冒出脑袋,终于洗净了浑身汗渍与风尘,筋骨疲累,靠在浴桶边沿便不想离开身下温热的水流。

  陈眉撑着最后的力气辨认记号,与季容找到了他们后此刻已经歇去一旁的营帐中。

  已是夜深,军中也没有宫女服侍。

  卫封的声音隔着屏风传来:“小卫,水该已经凉了。”

  庄妍音才终于恋恋不舍地从温水中起身,擦净身上水珠,取来卫封的玄色寝衣,外衫未再套了。

  卫封挺拔修长,他的长裤穿在她腿上还余下长长一截,她弯着酸沉的腰挽起裤腿,摸了摸脸颊冒出的一颗又硬又疼的痘痘,疼得嘶声走出屏风。

  营帐中的烛光轻微跳动着,卫封靠坐在床榻上,他功力没有恢复,体内余毒才被军医清理干净,膝上伤口也刚刚换过药。

  望见她的瞬间,他敛眉挥手让她上床来。

  长发如瀑倾泻,庄妍音手脚并用爬上了这张军营中的简易龙床,袖子长而空荡,如台上唱大戏的人儿,见卫封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挽起阔阔袖摆。

  卫封手指摩挲着她脸颊的痘痘,她疼得偏开脑袋。

  “是不是不好看呀?”

  “好看。”

  “真违心,长痘痘也说好看。”

  卫封抿起唇:“你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的小卫。”

  庄妍

  音没有理他的话,环顾了一圈营帐,未见到铜镜。

  卫封读懂她在找什么:“铠甲上有。”

  庄妍音顺着他目光落在木桁上垂挂的那副铠甲上,金甲上有一片锃亮的甲片,应该是护心镜。她弯着腰照着面颊的痘痘,又红又肿,该是她这几日用锅灰遮面给闷出来的。

  她重新回到了床榻上,卫封弯腰将她搂在怀里,俯首凝望她道:“明日我让军医来给你医治。”

  “你不说我娇惯了?”

  “你不娇惯。”

  庄妍音拧着眉,瞅向那垂挂的铠甲:“我怎么觉得那不像盔甲,像戏台上将军的袍子。”

  “嗯?”

  “全是坊。”

  卫封不解她意,正要询问,庄妍音忽然凝望着他:“你说的梦话还记得吗?”

  “什么梦话?”

  “你说那只是因为你当成了你的污点……”

  “那不是梦话。”卫封握住她的手。

  指腹的茧摩得她微痒,她感受到征战带给他的磨砺,握剑的手茧似乎添了粗粝。

  他的眼从未如此刻温柔,也流淌着少年的青涩与赧然。

  “我把我给你,大婚的时候。”

  “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你的丈夫。”

  这句话他说得比往昔朝堂上每一道圣旨还要庄重。

  庄妍音心扑扑跳快,一瞬间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也滚烫起来。

  她抽出手,极不自然地扭过头。

  “那个……”

  卫封也很紧张,生怕是他吓坏了她:“怎么了?”

  “我,我。”庄妍音红透了双颊,白皙纤细的手指缓缓拉下了领口衣襟。

  雪白得刺眼的细嫩肌肤,沟渠拥着盎然春光,她心口有一朵五瓣的花,绽放着红得近乎妖艳的朱砂色,盛放在青色经脉上,宛若栩栩如生的红蕊。

  卫封虽然隔着衣料碰过,但却从来没有见过。

  他呼吸有瞬间短促,眸光幽邃,吞咽着喉间干渴热燥。

  他嗓音嘶哑:“你纹身了。”

  “这是守宫砂,荀玉信里是骗你的。”庄妍音昂起红得滴血的双颊,羞赧的眼对上卫封震惊的眼。

  他少有如此明显的失态,僵愣许久,盯着她心口朱色的花蕊。

  “……

  小卫。”

  “我想误会总要说清楚的,以后你不能再误会我了,也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对我了,不然我下次跑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会。”卫封干哑着嗓音,这种剧烈的欢喜让他失去反应,他终于弯起唇,抬手理正她的衣襟,遮住她白皙薄润的双肩,温柔而小心地将她呵护在怀里。

  “为什么是这个形状啊?”

  他的气息呵在耳边,她被烫得浑身发颤。

  “柳淑妃说,点在这里,看着看着,就、就不见了……你会喜欢。”

  卫封拥紧她,狠狠嗅着她耳鬓间的香气,面庞红到脖颈:“我喜欢。”

  他只单单看了那一眼,就已经为她而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这么长ヽ( ̄▽ ̄)?

  小可爱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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