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到底要表演什么样的游仙？
这个问题,观众们都很疑惑，就连冰上正跟随着乐声，从容流畅地滑出一个个高难度步法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哪怕他已经在如梦般漂浮的乐声里,遵从肌肉记忆的本能，以最干净利落的姿态完成了短节目的第一个3a跳跃，并且稳稳落冰,却还是无法完全勾勒出心底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想再滑成秋季经典赛时的样子。
倒不是觉得第一版游仙有哪里不好。
而是原本的编排已经不能准确地传达出少年此时的心情。
准确地说,是凌燃现在的心境，跟游仙原本的表达有了根本性的冲突和矛盾。
第一版游仙出现在j国秋季经典赛时,少年其实是抱着试水的心态,想要用这场正式赛季开始前的b级赛试探一下裁判们和新规则的底线。
毕竟谁也不知道,滑联究竟能将裁判自主权大大提升后的新规则借题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他们对体育精神还有些许敬畏,对花滑犹有几分热爱，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彻底将这项优雅美丽的项目推上绝路。
所以哪怕心知肚明自己一定会被压分,在凌燃的心底深处，还是会由衷地希望滑联并没有烂到根子里,还能给真心热爱这项运动的人们留下一线余地。
这并不是出于对滑联的信任。
而是作为一名运动员,在看到自己深爱并立志为之奉献一生的项目将要沦为资本工具时,心里自然而然生发出的微弱希冀。
但凌燃同时又很了解滑联和自己。
他知道滑联说不定还真就烂到了骨子里。
如果滑联真的打算荒唐到底,自己也绝不会束以待毙，眼睁睁地放任深爱的花滑从此穷途末路。
平静又热烈,深藏心底的犹豫渴望又带着不甘斗志,就是他在滑出第一版游仙时的全部心境。
很复杂很矛盾的心情。
所以他才会在j国的冰面上四顾徘徊,却又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想要战胜面前遮天蔽日,隔绝去路的高山险峰。
纤长的身影飘摇在冰面上时，就像是拂过湛蓝海面的柔风，穿过氤氲夜幕的清辉，荡漾在如镜湖面的涟漪波痕。
甚至滑出了一种被青云白雾温柔托举着的翩然气度。
那样的温柔缱绻，再带上华国特有的古典情调，秋季经典赛的视频一被传上网，就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欢。
真的有很多人都看过这个他们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内涵的华国短节目，播放量没多久达到了令人吃惊的六位数。
要知道本年度的新赛季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秋季经典赛也只是个b级赛事而已，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获这么惊人的数据，也难怪滑联一直眼馋凌燃身上的巨大流量。
所以，现场和直播间里，也是真的有很多人一眼就看出，短节目的整体基调完全都变了。
他们起初讶异不解，却又很快地沉醉在少年优美的身姿和流畅的动作里。
看着他俯身向前探去，浮起的长腿又直又细，高抬过髋。
看着他打开手臂，轻拂气流，一举一动都带着仙人特有的飘逸与脱尘。
看着他压住刀刃在冰上摇曳，腰身一拧再度跳起，修长的双腿夹得紧紧的，像竹蜻蜓一样地起跳和落冰，冰刀下碎玉四溅，晶花绽放。
“哇哇哇！”
“啊啊啊啊啊！”
满场的尖叫声都为少年的第二个完美跳跃尖叫鼓掌。
至于凌燃又临时改了编排，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凌总是能带给他们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们永远相信自己喜爱的选手。
只需要带着眼睛去看就够了。
只需要让凌燃把他们带进节目的意境里就够了。
观众们已经彻底沉下心，只顾着专注地欣赏自己期盼很久的节目，不知不觉就被少年身上流淌着的那股旺盛凛然的生命力所打动。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但又确实是凌燃独有的向上风格。
不少人的眼睛越看越亮。
就连凌燃自己都在这样奇妙的忘我境界里，完全沉浸在乐声和想象中不能自拔。
他现在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在滑。
在肌肉记忆占据绝对掌握的前提下，放任那些如海水般荡漾涨落的情感接管自己的全部。
至于最后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凌燃没有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已经掌握了全部绘画技巧的画家，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在60x30的偌大赛场上用肢体尽情挥毫泼墨，留下一幕幕由心绪与情感主宰的动态画卷，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酣畅淋漓地传递给看到他在冰上起舞的每一个人。
舞者就该用肢体表达一切。
花滑运动员本就是天生的冰上舞者。
少年沉浸在乐声编织的幻想里。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在冰上游曳。
在盘旋而上的乐声里，高速滑行着，飞掠过幻境里如镜的湖面，披满一身月光，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
衣衫猎猎的身影乘着风游刃有余，不像是在冰上，倒像是已经登上天梯，一味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毅然直上。
一步都没有停留，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无论前路如何，都只会拾阶而上。
这是他选择的未来。
更是他为花滑走出的新路。
那条原本没有，也要硬生生走出的路。
刀齿刮擦冰面的粗粝声刮擦耳膜，在轻灵柔和的优美钢琴声里格格不入，卡在每一个节拍的转折点上，让人战栗骨酥，带来真切无比的临场感。
就连隔着屏幕观看凌燃表演的观众们都能感受到冰上迎面吹来的阵阵冷风。
他们心驰神往，他们目不转睛。
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被带入到夜幕降临的梦中世界里，与凌燃分享着一切见闻。
他们看见少年竭尽全力在冰上旋转，滑行。
在失津的迷途里感受着晨昏交替，黑夜来临。
没有路没有光的青云梯上。
每一步都比想象中的艰难。
他却见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奇景。
山中有瀑布。
从山峰间飞泄冲荡，熊吼龙吟，声响轰然。
山中有巨树。
于是树林阴翳不见天日，不分晨午夜分。
山中多阴雨。
少年抬眼便见铅云低垂，浓雾遮目，风雨欲来。
这是与山下清丽雅致的湖月照影，渌水猿啼迥然不同的悚然场景。
恐怖，阴郁，令人胆战且心寒。
少年没有丝毫的停留。
在轻柔的钢琴声里，压着银色的刀刃毅然决然地加快速度。
于是平整如镜冰面上就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蜿蜒细白的冰痕。
唰唰的破冰声里，盛开的双臂在乐符跃起时压下，浮起的长腿也在旋律落下后自如地高高抬起。
与旋律全然的对立，就像是绝不屈服的心音。
观众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就见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抛弃自我的洒脱与决然。
繁复华丽的步法接连不断。
冰刀内外刃变换的速度快得惊人。
每一步都目不暇接。
每一步都移步换景。
他没有任何的停留，一息都没有停留。
哪怕骤然而来的闪电带着刺眼的光掠过眼底。
贯耳的巨雷也在耳畔轰然炸响，激得人背后寒毛根根炸起。
狂风里甚至还裹着乱石。
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即使暴雨如约而至，让人连前路都看不真切。
即使山峦即将崩颓，峥嵘而崔嵬。
少年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在冰上纵身一跃。
后滑的s形冰痕清晰明了。
就连高速拧转四周后稳稳落冰，随即再度点冰起跳的身影都带着不断向上攀登的姿态。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落冰，跃起。
落冰，再跃起。
在最后一个跳跃的余韵里用一连串堪称快活的捻转步一刻不停地旋转出去，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急促白痕。
停，为什么要停？
少年向上奋力扬起双手，不像是在被风雨摧折，倒像是在享受这场酣畅淋漓的暴风骤雨。
有那么多人用他们炙热纯粹的爱支持他，鼓励他，主动成为他的后盾，想要为他遮风而挡雨。
这一点小小的风雨算的了什么呢。
他也早有预料不是吗。
为什么要停呢，是他做不到？
当然不是。
他能做得到。
他甚至已经做到了。
滑联的末路就在前方。
仙人的洞府就在山顶。
他即将登上山巅，他马上就能极目远眺，怎么可以停在这里。
登高才可能揽月，临峰才足以观海。
曾经想象里的苍郁青山，湛蓝海波，如染朝阳，灿烂星汉……现在都在触手可及的前方。
只有前进才能一睹真容。
所谓的不公和黑幕都是蒙蔽人心，连他一丝一毫的皮毛都伤不到的虚伪假象。
回旋不断的乐声不断地催促着少年前进。
一刻不停地前进。
绝不回头地前进。
直到稳稳地踏上登临山顶的最后一步。
云梯消失，退路全无。
少年也带着无限的憧憬，一刻不停地旋转在理想的最高处。
直到琴键重重一击，发出令人魂魄动摇的连绵颤声，才从甜甜圈的高速旋转姿态里再度睁开眼。
乐声再度回归轻灵，属于仙人洞府的瑰丽画卷也在他澄澈乌黑的眸底缓缓展开。
一切都是那么的辉煌和流丽。
有一望无涯的青穹夜空，也有飞阁流丹的楼台宫阙。
随手扯下的云霞就可以化作衣裳，乘着风就能轻松地驰骋万里。
日月交织的明亮光线里，翩翩出游的仙人衣卷如云，见到有人前来，从容地从嗟峨高台上纷纷落下，所过之处仙气缭绕，有白虎鼓瑟，有苍龙吹箎。
这是超过常人所有想象的奇景。
是仙境才会有的灵秀与光耀。
少年也像是被眼前眩惑心目的一切惊倒，心弦震动下一个急刹，停在了冰上，仿佛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可还来不及触碰，就浑身一颤，原地一个结环地再度滑了出去。
乌黑的眼眸轻轻眨了下就恢复清明。
原先的迷茫和惊喜也都没有了踪影。
只一个双手轻合，再向后舒展一振的动作，就让所有人观看节目的人都能知道，入梦之人已经从壮丽瑰丽的短暂幻境里苏醒了过来。
泯灭的烟霞彻底消失不见。
梦里的一切都变成东流消逝的江水。
淡淡的失落与怅惘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乐符游走的旋律里。
场上的气氛瞬间低迷。
饱经磨难才获得的一切眨眼就化为乌有，怎能叫人不扼腕叹息。
不少观众都随着急转而下的乐声重重地沉下了心。
但少年却没有放任自己就此沉沦。
他不像是做了一场梦，倒像是提前窥见了登山成功后的无限可能，才会在梦境里短暂地预支到了未来的快乐。
梦醒又如何，他总能将梦里的一切带入现实。
少年气定神闲地在冰上滑行着，带着异于常人的平静与镇定。
清俊的眉眼低敛着，是尽在掌握的笃定与自信。
他有着仙人早已抛弃的执念。
便只能在梦境里心悸醒来而不可久留。
仙人总轻视着凡人的弱小，视之如蝼蚁。
可蝼蚁也有翻天之能，可溃千里之堤。
少年微微垂眼，加快了滑动的速度。
在高清摄像机的镜头里，在从弱渐强的乐声里，执着坚定地用刀齿小跳，以一个风车转的姿势毫不犹豫地跃入了自己的最后一组旋转。
青蓝的考斯腾闪烁着耀眼如星河的光，薄如蝉翼的轻纱鼓出风的形状。
少年在用生命向神明立誓。
一定会燃尽全部的一切将梦中的执念带回人间。
于是柔韧的身躯奋力跃起。
从极度考验柔韧性的蹲踞转小跳换足。
长腿笔直向前浮起，旋转。
好，拉住冰刀折叠成一小团的难度姿态。
再接交叉直立转。
终于，乐声在拔高后陡然滑落，高速旋转的身影也在乐符消失的瞬间舒展着手臂停在冰上。
考斯腾的碎钻闪着星河般的光。
少年白皙的额角布满汗珠，眼神亦是湛然明亮，嘴角的微笑更是带着自信的锋芒。
这是胜利者的姿态。
就像是已经预见到成功的到来。
节目至此戛然而止。
很多观众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连回荡在场馆上空里的余音也彻底停止，有人第一个鼓起了掌，大家才从这种梦一般虚幻的惘然里苏醒过来，却连鼓掌的动作都带着做梦一般的迟缓。
这就结束了？
好像是结束了？
渐渐回过神来的观众们毫不吝啬地贡献出越来越响亮的掌声。
比雨点更密集的绿柿子也被纷纷投下，铺面一地冰面。
全场的热情肉眼可见地复苏。
但大家其实都还有点缓不过来神。
这节目也太短了吧？
他们还想看凌燃一直在冰上滑下去，怎么就这么就结束了！
短节目为什么只有两分多钟！
观众们茫然又沉醉，却不忘用掌声和礼物表达自己对这样亦虚亦实，如梦似幻的华国风节目的喜爱。
直播间的观众又好一点，毕竟隔着屏幕，没有现场的观众们受到的视觉和听觉冲击大。
但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始在留言区发表自己的直观感言。
“如果说第一版游仙走的是清丽飘逸，温柔旖旎的风格，那么今天这一版的游仙更像是随心所欲地带着所有人畅游了一场绮丽的梦境。”
“我也有这种感觉！体感就是虽然不知道燃神滑了什么，但心绪基本上被他的动作带着走。他慢的时候我就紧张，他快的时候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好神奇啊，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具体表演了什么，就有这种很奇妙的感觉！”
“真的是这样！明明看不懂，但是又好像脑海里很快闪过了很多画面，虽然都没有看清楚，但不妨碍我觉得一定好好看！”
“这就是强者恐怖如斯吗，我感觉燃神的艺术表现力又进步了。”
“燃神的冰上艺术家人设屹立不倒。”
“虽然但是，我想说，这个节目到底在表达什么啊？我是真的看不懂啊喂，就是单纯觉得好好看，肯定会二刷的那种。有人能出个repo解读一下吗？”
华国的观众们尚且在抓耳挠腮，原本对第一版游仙就一知半解的外国冰迷们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但就像直播间说的那样，他们像是随着少年的视角在梦中的幻境遨游了一番，一颗心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有一种温柔神性的感觉。”
有人酝酿良久，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发布了这么一句。
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同好的支持。
“我也有这种感觉。凌从前的节目感情色彩大多很强烈，但新赛季的两套短节目自由滑，尤其是前后两版游仙，情感表达更加的含蓄和神秘，但是这种经得住细细品味和琢磨的意蕴深长真的是太美了！”
“感情色彩强烈的节目有很多，但这种含蓄的节目都能触动心灵的，我只看过凌一个，他的表演真的格外打动人心。
我甚至感觉他开创了花滑节目流派的新领域，为观众们带来了属于凌的崭新世界观。”
渐渐回过神来的观众们都在议论着这个别具一格的节目。
凌燃却是在冰上犹豫，不知道捡哪个柿子更好。
滚到他面前的柿子有很多，最特别的则是一个超大的半人多高的和一个有点熟悉的半人高的柿子。
他顺着柿子轨迹的方向回望，就看见一个见过的外国老人和一个看上去就激动不已的中年人。
“那是我的柿子！”门店老板声嘶力竭地喊。
老冰迷没有动，苍老的眼却一目不错地望着冰上卓然伫立的少年。
很多观众也都注意到这两个大到超出想象的柿子。
追过凌燃很久比赛的观众们基本上都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凌燃总是会在比赛后顺手捡上一个柿子抱下赛场。
很多观众们都梦想过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所喜爱的选手捡起收藏。
但是，也没有谁真的抱有希望。
毕竟他们的竞争对手真的太多了！
满地的柿子，铺了足足大半个冰场，是一大队冰童捡都要捡上小半天的。
所以花滑界现在甚至有了这样的传说。
如果哪个运动员抽到凌燃后一个上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秒成渣，反正等满场的柿子都捡完了，裁判和观众们说不定都快忘了自己刚刚到底欣赏了什么。
但这两个柿子绝对是作弊！
它们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万名观众第一眼就能看见它们。
凌燃会捡起哪一只？
不止是投掷柿子的两人，就连满场的观众都很好奇。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少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滑了过去，弯下腰——一手一只都捡了起来。
门店老板老冰迷：？？？
不是，这么大的柿子，你是怎么这么轻松地一手一个的？
就连其他的观众们也惊呆了。
这两个柿子真的很大啊！
说是得用扛的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好不好。
凌燃捡起来的样子居然完全没有很吃力，甚至很轻轻松松就一手拎一只，三两步地滑到了出场口。
这也太帅了吧！
这种纤细身躯里力量感十足，强大且安全感爆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打得头，嗷嗷嗷叫了起来，“燃神燃神！”
万人场里很快就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和尖叫声里。
“凌！”
“啊啊啊，燃神燃神！”
上万人的场子，所有人一齐开口的时候，沸腾起来的声浪简直震得地皮都要抖三抖。
凌燃滑到冰场入口，正要与薛林远照例拥抱，都好险被这波爆发的声浪冲得惊了一下。
大家好像突然就兴奋起来了。
凌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拎着两只硕大的柿子迎上自己的教练，然后就对上薛林远嘴角抽抽，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
“这两柿子可真够带劲！”
凌燃也笑，“应该是手工做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半天，干脆两只一起捡了。
他小心放下柿子，跟自家教练一个拥抱，有一种心都落定下来的感觉。
“薛教，我滑完了。”
凌燃抽过湿纸巾，用力擦了下鼻子，眼里却亮晶晶的，就像是等待着自家教练夸奖的小孩。
薛林远满脸都是笑，用力抱了抱自家徒弟，“你的杜老师就在观众席上，一定会很高兴你能将他讲的那些都展现在冰面上。”
他最了解凌燃，当然知道什么样的夸奖才能让孩子最高兴。
果然，话音一落，凌燃下意识地看了眼观众席的方向，眼里满满当当的笑一下就溢了出来，弯起的眉眼看着就甜甜的。
这样干净纯粹的笑容被摄像头放大，让很多观众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越长大越难高兴地笑，但每一次看见凌发自内心的笑容，我都能从他的笑里感受到我想要的快乐，他的笑容和他的节目一样，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是的，总感觉凌不止为我们带来了勇气与信念，还有很多快乐。”
“我是一个很社恐的人，真的好羡慕凌这样能在那么多摄像头和观众的公众场合露出这么自信明亮的笑容，也羡慕他能在万众瞩目中尽情展示自己的节目。”
“一定得是内心非常温柔坚定，性格又纯粹干净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总是露出这么阳光灿烂的笑容。”
“咳咳，大家都好有文采，我只想说——燃神的这个治愈的笑我承包了！我已经截图保存了哈哈哈哈，留着以后不开心的时候看。”
很多网友都在讨论刚刚一闪而过的镜头。
短节目的分数还没有出来，但大家都没有向往常一样地催促和吐槽。
就连坐在等分区的凌燃都心静如水。
完全没有从前在等分区等待滑联掌握的裁判组给出分数时的不安与焦急。
这大概就是祖国给自己的底气。
凌燃又喝了一口水，弯下腰三两下把鞋带解开，换上自己带来的运动鞋。
很多媒体在旁边咔嚓咔嚓地摁动快门，甚至还有人跪或者趴在地上从各种角度拍摄他的一举一动。
但凌燃早就习惯了。
别说换鞋了，换考斯腾都不在话下。
毕竟他的考斯腾是分离式的，裤子是黑的，有很多条一模一样的，日常也能穿根本就不用换，他平时也当训练服穿过。
上衣里虽然没穿衣服，但只要转过身背对着镜头脱衣也没什么压力。
顶多就是让他们拍到自己的后背。
凌燃很无所谓地想，然后就感觉身上湿湿黏黏的确实不太舒服。
主要是他才运动完，本身又有点感冒，再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尤其是考斯腾本来就做的是轻薄贴身，这会湿透后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
在场上的时候还好，剧烈的运动让血液都沸腾起来，根本就感觉不到凉。
这会儿坐在等分区再被风一吹，就算是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训练服外套都还有点冷。
凌燃小幅度地激灵一下，下意识抽抽鼻子，靠着他的薛林远马上就警觉了起来，“冷？”
凌燃点点头。
薛林远三两下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了，披在了凌燃的训练服外面，还用一只手心疼地揽着徒弟的肩，“等分出来咱们马上就去冲个热水澡。”
冰协那边准备得充分，后台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冲个热水澡也能驱走寒气。
凌燃答应了一声，目光也一直盯着记分牌。
慢慢地就有点奇怪，他的分数出来的是不是太慢了，明明其他人的分数出来的都很快。
就连观众们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燃神的分出来得这么慢？”
“不是说裁判们判分之后就不能改动，系统也会自动锁定计算吗？”
“对啊，怎么回事啊？”
嗡嗡嗡的议论声在观众席里响起。
裁判席也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都已经打完分了吗，系统怎么还不合成最终的分数。
最后还是在一旁的技术支持人员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几下，无奈地提醒着坐在j6位置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他忘记点击提交节目内容分的最后一项，所以才会导致系统卡了bug。
j6裁判懵了下，手忙脚乱地点击确认。
一直到分数出现在记分牌上，还在跟同事解释，“年纪大了，这个打分系统好是好，就是太复杂，打了一上午分，有点吃力。也不知道明天的自由滑时间那么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现场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裁判们循声望去，虽然心里多少有数，但在看见屏幕上呈现的最终分数时也都愣住一下。
他们刚刚居然给了凌燃这么高的分吗？
真的没有他们的个人滤镜加成吗？
可转念一想，反正他们都是按照规则打的分，每一个分数都有规则依据，根本就不可能出错。
凌燃就是值得这么高的分！
裁判们个个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怕的。
场上的观众们直接就在这样的高分里喜极而泣。
他们也都是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但还是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做梦。
天，这样的分数是真实存在的吗？
现在不是goe+3的时代吗？
为什么凌居然能拿到比他自己在goe+5时代创造的世界纪录更高的分数！
这简直就是个让人惊掉眼球的奇迹！
万人场馆里彻底沸腾起来。
就连凌燃自己都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才敢确认自己真的拿到了这么高的分数。
然后就被薛林远狠狠地抱住拍肩。
“好样儿的！”薛教激动得嗓音都在颤。
凌燃越过薛林远的肩望向屏幕，胸腔里的一颗心也在怦怦怦直跳。
真的是很高很高的分数。
技术分：
节目内容分：
总分：
虽然只比他在上个赛季最后一次世锦赛拿到的11042分多了不到一分，但这可是新规则倒退回goe+3时代后，难以想象的高分。
少年嘴角上扬着，眼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一幕被摄像头捕捉出现在场中大屏幕上，惹得观众们更加激动和疯狂。
他们还处于震惊和喜悦之后，激动得连手都不知往哪放，只能一个劲地抓紧手中的横幅拼命摇晃。
怎么可能有人在执行分大幅度降低后，反而重新打破自己在旧时代的世界纪录呢？
但凌燃就是做到了！
观众们已经出离兴奋。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支持凌燃和他们所喜爱的运动员的简单想法而来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亲眼目睹了凌燃打破旧规则世界纪录的可怕一幕。
在goe+3的时代打破goe+5时代的最高分记录？
这样的想法太疯狂，在亲眼看见分数前，没有一个观众，没有一个人敢幻想这么惊人的可能。
但现在，这样的奇迹，这样可怕的事实就这么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凌燃他真的成功地打破了自己在旧时代的记录，再一次在赛场上卫冕封神！
“燃神！燃神！燃神！”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用力呼喊着饱含赞美和喜爱的称呼。
就连很多不会华国语的外国冰迷也在了解意思后，特意学会了这个华国冰迷特有的称呼，这会也跟着一起喊。
容纳着上万人的场馆异口同声地同时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场景简直不能再壮观。
整座场馆已然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中。
就连邓文柏都看傻了眼，好半天才哽咽着嗓子，继续着自己的转播。
“我国小将凌燃成功地在他的本赛季第二次比赛中刷新了自己的短节目分数记录，不是新规则的记录，而是花滑史上有史以来的世界纪录。他拿到了11108的超高分数以及职业生涯里最高的一次节目内容分4967，这是接近满分的超高分数，毫无疑问，裁判组对他的短节目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解说着，可惜根本就没有人在听。
在场的观众听不见，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则是没心情听。
这可是11108的超高分数！
在比赛开始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凌燃居然能拿到这么高的分数，现在很有一种又惊又喜的感觉。
惊的是凌燃是怎么做到的，喜的是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太可怕了，我觉得燃神简直是不可战胜的，不，是战胜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也，我的天呐，如果在比赛之前你告诉我燃神会打破自己的个人最高记录，我一定觉得你在做梦。但现在可能是我在做梦，快快快，来个人敲醒我，告诉我燃神真的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佳记录！”
“啊啊啊啊啊，你们都在高兴燃神的超高分，只有我想到他在秋季经典赛上甚至没有拿到超过一百的分数吗？那些裁判得有多瞎啊，居然能压这么多分！”
“真的，快二十的分差，燃神恐怖如斯，滑联也垃圾如斯，如果不是有新型打分系统的存在，我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一次的裁判们太偏袒燃神了。”
“我也，打分系统真的是个好东西。”
“不行，我还是好生气，燃神肯定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吧，他在秋季经典赛被压成那个鬼样子，得多难过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情复杂，又激动又生气，一边替凌燃高兴，一边激情地把滑联痛骂成狗。
悄悄潜伏在直播间的滑联官员：？？
现在有翻译软件在，他们点一下就能看懂这些骂自己的话了好不好。
不过，凌燃真的被压了这么多分吗？
有些负责其他事务，并不直接接触项目相关的官员们心情也很复杂。
听着手机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声，再抬眼看看眼前冷清一片的赛场，突然就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才只是个短节目，之后还有自由滑，听说启明星大奖赛还提前预售了表演滑的门票，该不会凌燃每一场比赛观众们都要痛骂他们一顿吧？
滑联官员：……
已经可以想象滑联要跟着凌燃的名字一起上热榜了。
虽然但是，这种热度他们真的不想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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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观众们都很疑惑，就连冰上正跟随着乐声，从容流畅地滑出一个个高难度步法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哪怕他已经在如梦般漂浮的乐声里,遵从肌肉记忆的本能，以最干净利落的姿态完成了短节目的第一个3a跳跃，并且稳稳落冰,却还是无法完全勾勒出心底那个隐隐约约的影子。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想再滑成秋季经典赛时的样子。
倒不是觉得第一版游仙有哪里不好。
而是原本的编排已经不能准确地传达出少年此时的心情。
准确地说,是凌燃现在的心境，跟游仙原本的表达有了根本性的冲突和矛盾。
第一版游仙出现在j国秋季经典赛时,少年其实是抱着试水的心态,想要用这场正式赛季开始前的b级赛试探一下裁判们和新规则的底线。
毕竟谁也不知道,滑联究竟能将裁判自主权大大提升后的新规则借题发挥到什么样的地步。
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他们对体育精神还有些许敬畏,对花滑犹有几分热爱，不会因为一己私欲彻底将这项优雅美丽的项目推上绝路。
所以哪怕心知肚明自己一定会被压分,在凌燃的心底深处，还是会由衷地希望滑联并没有烂到根子里,还能给真心热爱这项运动的人们留下一线余地。
这并不是出于对滑联的信任。
而是作为一名运动员,在看到自己深爱并立志为之奉献一生的项目将要沦为资本工具时,心里自然而然生发出的微弱希冀。
但凌燃同时又很了解滑联和自己。
他知道滑联说不定还真就烂到了骨子里。
如果滑联真的打算荒唐到底,自己也绝不会束以待毙，眼睁睁地放任深爱的花滑从此穷途末路。
平静又热烈,深藏心底的犹豫渴望又带着不甘斗志,就是他在滑出第一版游仙时的全部心境。
很复杂很矛盾的心情。
所以他才会在j国的冰面上四顾徘徊,却又毅然决然,不顾一切地想要战胜面前遮天蔽日,隔绝去路的高山险峰。
纤长的身影飘摇在冰面上时，就像是拂过湛蓝海面的柔风，穿过氤氲夜幕的清辉，荡漾在如镜湖面的涟漪波痕。
甚至滑出了一种被青云白雾温柔托举着的翩然气度。
那样的温柔缱绻，再带上华国特有的古典情调，秋季经典赛的视频一被传上网，就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欢。
真的有很多人都看过这个他们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内涵的华国短节目，播放量没多久达到了令人吃惊的六位数。
要知道本年度的新赛季甚至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秋季经典赛也只是个b级赛事而已，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收获这么惊人的数据，也难怪滑联一直眼馋凌燃身上的巨大流量。
所以，现场和直播间里，也是真的有很多人一眼就看出，短节目的整体基调完全都变了。
他们起初讶异不解，却又很快地沉醉在少年优美的身姿和流畅的动作里。
看着他俯身向前探去，浮起的长腿又直又细，高抬过髋。
看着他打开手臂，轻拂气流，一举一动都带着仙人特有的飘逸与脱尘。
看着他压住刀刃在冰上摇曳，腰身一拧再度跳起，修长的双腿夹得紧紧的，像竹蜻蜓一样地起跳和落冰，冰刀下碎玉四溅，晶花绽放。
“哇哇哇！”
“啊啊啊啊啊！”
满场的尖叫声都为少年的第二个完美跳跃尖叫鼓掌。
至于凌燃又临时改了编排，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凌总是能带给他们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们永远相信自己喜爱的选手。
只需要带着眼睛去看就够了。
只需要让凌燃把他们带进节目的意境里就够了。
观众们已经彻底沉下心，只顾着专注地欣赏自己期盼很久的节目，不知不觉就被少年身上流淌着的那股旺盛凛然的生命力所打动。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但又确实是凌燃独有的向上风格。
不少人的眼睛越看越亮。
就连凌燃自己都在这样奇妙的忘我境界里，完全沉浸在乐声和想象中不能自拔。
他现在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感觉在滑。
在肌肉记忆占据绝对掌握的前提下，放任那些如海水般荡漾涨落的情感接管自己的全部。
至于最后会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凌燃没有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他甚至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已经掌握了全部绘画技巧的画家，只需心念一动，就能在60x30的偌大赛场上用肢体尽情挥毫泼墨，留下一幕幕由心绪与情感主宰的动态画卷，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酣畅淋漓地传递给看到他在冰上起舞的每一个人。
舞者就该用肢体表达一切。
花滑运动员本就是天生的冰上舞者。
少年沉浸在乐声编织的幻想里。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就在冰上游曳。
在盘旋而上的乐声里，高速滑行着，飞掠过幻境里如镜的湖面，披满一身月光，毫不犹豫地拾阶而上。
衣衫猎猎的身影乘着风游刃有余，不像是在冰上，倒像是已经登上天梯，一味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毅然直上。
一步都没有停留，因为他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无论前路如何，都只会拾阶而上。
这是他选择的未来。
更是他为花滑走出的新路。
那条原本没有，也要硬生生走出的路。
刀齿刮擦冰面的粗粝声刮擦耳膜，在轻灵柔和的优美钢琴声里格格不入，卡在每一个节拍的转折点上，让人战栗骨酥，带来真切无比的临场感。
就连隔着屏幕观看凌燃表演的观众们都能感受到冰上迎面吹来的阵阵冷风。
他们心驰神往，他们目不转睛。
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被带入到夜幕降临的梦中世界里，与凌燃分享着一切见闻。
他们看见少年竭尽全力在冰上旋转，滑行。
在失津的迷途里感受着晨昏交替，黑夜来临。
没有路没有光的青云梯上。
每一步都比想象中的艰难。
他却见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奇景。
山中有瀑布。
从山峰间飞泄冲荡，熊吼龙吟，声响轰然。
山中有巨树。
于是树林阴翳不见天日，不分晨午夜分。
山中多阴雨。
少年抬眼便见铅云低垂，浓雾遮目，风雨欲来。
这是与山下清丽雅致的湖月照影，渌水猿啼迥然不同的悚然场景。
恐怖，阴郁，令人胆战且心寒。
少年没有丝毫的停留。
在轻柔的钢琴声里，压着银色的刀刃毅然决然地加快速度。
于是平整如镜冰面上就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蜿蜒细白的冰痕。
唰唰的破冰声里，盛开的双臂在乐符跃起时压下，浮起的长腿也在旋律落下后自如地高高抬起。
与旋律全然的对立，就像是绝不屈服的心音。
观众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就见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抛弃自我的洒脱与决然。
繁复华丽的步法接连不断。
冰刀内外刃变换的速度快得惊人。
每一步都目不暇接。
每一步都移步换景。
他没有任何的停留，一息都没有停留。
哪怕骤然而来的闪电带着刺眼的光掠过眼底。
贯耳的巨雷也在耳畔轰然炸响，激得人背后寒毛根根炸起。
狂风里甚至还裹着乱石。
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即使暴雨如约而至，让人连前路都看不真切。
即使山峦即将崩颓，峥嵘而崔嵬。
少年也只是毫不在意地在冰上纵身一跃。
后滑的s形冰痕清晰明了。
就连高速拧转四周后稳稳落冰，随即再度点冰起跳的身影都带着不断向上攀登的姿态。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落冰，跃起。
落冰，再跃起。
在最后一个跳跃的余韵里用一连串堪称快活的捻转步一刻不停地旋转出去，划出一圈又一圈的急促白痕。
停，为什么要停？
少年向上奋力扬起双手，不像是在被风雨摧折，倒像是在享受这场酣畅淋漓的暴风骤雨。
有那么多人用他们炙热纯粹的爱支持他，鼓励他，主动成为他的后盾，想要为他遮风而挡雨。
这一点小小的风雨算的了什么呢。
他也早有预料不是吗。
为什么要停呢，是他做不到？
当然不是。
他能做得到。
他甚至已经做到了。
滑联的末路就在前方。
仙人的洞府就在山顶。
他即将登上山巅，他马上就能极目远眺，怎么可以停在这里。
登高才可能揽月，临峰才足以观海。
曾经想象里的苍郁青山，湛蓝海波，如染朝阳，灿烂星汉……现在都在触手可及的前方。
只有前进才能一睹真容。
所谓的不公和黑幕都是蒙蔽人心，连他一丝一毫的皮毛都伤不到的虚伪假象。
回旋不断的乐声不断地催促着少年前进。
一刻不停地前进。
绝不回头地前进。
直到稳稳地踏上登临山顶的最后一步。
云梯消失，退路全无。
少年也带着无限的憧憬，一刻不停地旋转在理想的最高处。
直到琴键重重一击，发出令人魂魄动摇的连绵颤声，才从甜甜圈的高速旋转姿态里再度睁开眼。
乐声再度回归轻灵，属于仙人洞府的瑰丽画卷也在他澄澈乌黑的眸底缓缓展开。
一切都是那么的辉煌和流丽。
有一望无涯的青穹夜空，也有飞阁流丹的楼台宫阙。
随手扯下的云霞就可以化作衣裳，乘着风就能轻松地驰骋万里。
日月交织的明亮光线里，翩翩出游的仙人衣卷如云，见到有人前来，从容地从嗟峨高台上纷纷落下，所过之处仙气缭绕，有白虎鼓瑟，有苍龙吹箎。
这是超过常人所有想象的奇景。
是仙境才会有的灵秀与光耀。
少年也像是被眼前眩惑心目的一切惊倒，心弦震动下一个急刹，停在了冰上，仿佛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可还来不及触碰，就浑身一颤，原地一个结环地再度滑了出去。
乌黑的眼眸轻轻眨了下就恢复清明。
原先的迷茫和惊喜也都没有了踪影。
只一个双手轻合，再向后舒展一振的动作，就让所有人观看节目的人都能知道，入梦之人已经从壮丽瑰丽的短暂幻境里苏醒了过来。
泯灭的烟霞彻底消失不见。
梦里的一切都变成东流消逝的江水。
淡淡的失落与怅惘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乐符游走的旋律里。
场上的气氛瞬间低迷。
饱经磨难才获得的一切眨眼就化为乌有，怎能叫人不扼腕叹息。
不少观众都随着急转而下的乐声重重地沉下了心。
但少年却没有放任自己就此沉沦。
他不像是做了一场梦，倒像是提前窥见了登山成功后的无限可能，才会在梦境里短暂地预支到了未来的快乐。
梦醒又如何，他总能将梦里的一切带入现实。
少年气定神闲地在冰上滑行着，带着异于常人的平静与镇定。
清俊的眉眼低敛着，是尽在掌握的笃定与自信。
他有着仙人早已抛弃的执念。
便只能在梦境里心悸醒来而不可久留。
仙人总轻视着凡人的弱小，视之如蝼蚁。
可蝼蚁也有翻天之能，可溃千里之堤。
少年微微垂眼，加快了滑动的速度。
在高清摄像机的镜头里，在从弱渐强的乐声里，执着坚定地用刀齿小跳，以一个风车转的姿势毫不犹豫地跃入了自己的最后一组旋转。
青蓝的考斯腾闪烁着耀眼如星河的光，薄如蝉翼的轻纱鼓出风的形状。
少年在用生命向神明立誓。
一定会燃尽全部的一切将梦中的执念带回人间。
于是柔韧的身躯奋力跃起。
从极度考验柔韧性的蹲踞转小跳换足。
长腿笔直向前浮起，旋转。
好，拉住冰刀折叠成一小团的难度姿态。
再接交叉直立转。
终于，乐声在拔高后陡然滑落，高速旋转的身影也在乐符消失的瞬间舒展着手臂停在冰上。
考斯腾的碎钻闪着星河般的光。
少年白皙的额角布满汗珠，眼神亦是湛然明亮，嘴角的微笑更是带着自信的锋芒。
这是胜利者的姿态。
就像是已经预见到成功的到来。
节目至此戛然而止。
很多观众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连回荡在场馆上空里的余音也彻底停止，有人第一个鼓起了掌，大家才从这种梦一般虚幻的惘然里苏醒过来，却连鼓掌的动作都带着做梦一般的迟缓。
这就结束了？
好像是结束了？
渐渐回过神来的观众们毫不吝啬地贡献出越来越响亮的掌声。
比雨点更密集的绿柿子也被纷纷投下，铺面一地冰面。
全场的热情肉眼可见地复苏。
但大家其实都还有点缓不过来神。
这节目也太短了吧？
他们还想看凌燃一直在冰上滑下去，怎么就这么就结束了！
短节目为什么只有两分多钟！
观众们茫然又沉醉，却不忘用掌声和礼物表达自己对这样亦虚亦实，如梦似幻的华国风节目的喜爱。
直播间的观众又好一点，毕竟隔着屏幕，没有现场的观众们受到的视觉和听觉冲击大。
但也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始在留言区发表自己的直观感言。
“如果说第一版游仙走的是清丽飘逸，温柔旖旎的风格，那么今天这一版的游仙更像是随心所欲地带着所有人畅游了一场绮丽的梦境。”
“我也有这种感觉！体感就是虽然不知道燃神滑了什么，但心绪基本上被他的动作带着走。他慢的时候我就紧张，他快的时候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好神奇啊，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具体表演了什么，就有这种很奇妙的感觉！”
“真的是这样！明明看不懂，但是又好像脑海里很快闪过了很多画面，虽然都没有看清楚，但不妨碍我觉得一定好好看！”
“这就是强者恐怖如斯吗，我感觉燃神的艺术表现力又进步了。”
“燃神的冰上艺术家人设屹立不倒。”
“虽然但是，我想说，这个节目到底在表达什么啊？我是真的看不懂啊喂，就是单纯觉得好好看，肯定会二刷的那种。有人能出个repo解读一下吗？”
华国的观众们尚且在抓耳挠腮，原本对第一版游仙就一知半解的外国冰迷们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但就像直播间说的那样，他们像是随着少年的视角在梦中的幻境遨游了一番，一颗心都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有一种温柔神性的感觉。”
有人酝酿良久，在自己的社交平台发布了这么一句。
很快就得到了其他同好的支持。
“我也有这种感觉。凌从前的节目感情色彩大多很强烈，但新赛季的两套短节目自由滑，尤其是前后两版游仙，情感表达更加的含蓄和神秘，但是这种经得住细细品味和琢磨的意蕴深长真的是太美了！”
“感情色彩强烈的节目有很多，但这种含蓄的节目都能触动心灵的，我只看过凌一个，他的表演真的格外打动人心。
我甚至感觉他开创了花滑节目流派的新领域，为观众们带来了属于凌的崭新世界观。”
渐渐回过神来的观众们都在议论着这个别具一格的节目。
凌燃却是在冰上犹豫，不知道捡哪个柿子更好。
滚到他面前的柿子有很多，最特别的则是一个超大的半人多高的和一个有点熟悉的半人高的柿子。
他顺着柿子轨迹的方向回望，就看见一个见过的外国老人和一个看上去就激动不已的中年人。
“那是我的柿子！”门店老板声嘶力竭地喊。
老冰迷没有动，苍老的眼却一目不错地望着冰上卓然伫立的少年。
很多观众也都注意到这两个大到超出想象的柿子。
追过凌燃很久比赛的观众们基本上都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凌燃总是会在比赛后顺手捡上一个柿子抱下赛场。
很多观众们都梦想过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被所喜爱的选手捡起收藏。
但是，也没有谁真的抱有希望。
毕竟他们的竞争对手真的太多了！
满地的柿子，铺了足足大半个冰场，是一大队冰童捡都要捡上小半天的。
所以花滑界现在甚至有了这样的传说。
如果哪个运动员抽到凌燃后一个上场，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被秒成渣，反正等满场的柿子都捡完了，裁判和观众们说不定都快忘了自己刚刚到底欣赏了什么。
但这两个柿子绝对是作弊！
它们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四面八方的观众席，上万名观众第一眼就能看见它们。
凌燃会捡起哪一只？
不止是投掷柿子的两人，就连满场的观众都很好奇。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少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滑了过去，弯下腰——一手一只都捡了起来。
门店老板老冰迷：？？？
不是，这么大的柿子，你是怎么这么轻松地一手一个的？
就连其他的观众们也惊呆了。
这两个柿子真的很大啊！
说是得用扛的真的一点都不夸张好不好。
凌燃捡起来的样子居然完全没有很吃力，甚至很轻轻松松就一手拎一只，三两步地滑到了出场口。
这也太帅了吧！
这种纤细身躯里力量感十足，强大且安全感爆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打得头，嗷嗷嗷叫了起来，“燃神燃神！”
万人场里很快就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和尖叫声里。
“凌！”
“啊啊啊，燃神燃神！”
上万人的场子，所有人一齐开口的时候，沸腾起来的声浪简直震得地皮都要抖三抖。
凌燃滑到冰场入口，正要与薛林远照例拥抱，都好险被这波爆发的声浪冲得惊了一下。
大家好像突然就兴奋起来了。
凌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拎着两只硕大的柿子迎上自己的教练，然后就对上薛林远嘴角抽抽，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神情。
“这两柿子可真够带劲！”
凌燃也笑，“应该是手工做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犹豫半天，干脆两只一起捡了。
他小心放下柿子，跟自家教练一个拥抱，有一种心都落定下来的感觉。
“薛教，我滑完了。”
凌燃抽过湿纸巾，用力擦了下鼻子，眼里却亮晶晶的，就像是等待着自家教练夸奖的小孩。
薛林远满脸都是笑，用力抱了抱自家徒弟，“你的杜老师就在观众席上，一定会很高兴你能将他讲的那些都展现在冰面上。”
他最了解凌燃，当然知道什么样的夸奖才能让孩子最高兴。
果然，话音一落，凌燃下意识地看了眼观众席的方向，眼里满满当当的笑一下就溢了出来，弯起的眉眼看着就甜甜的。
这样干净纯粹的笑容被摄像头放大，让很多观众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越长大越难高兴地笑，但每一次看见凌发自内心的笑容，我都能从他的笑里感受到我想要的快乐，他的笑容和他的节目一样，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是的，总感觉凌不止为我们带来了勇气与信念，还有很多快乐。”
“我是一个很社恐的人，真的好羡慕凌这样能在那么多摄像头和观众的公众场合露出这么自信明亮的笑容，也羡慕他能在万众瞩目中尽情展示自己的节目。”
“一定得是内心非常温柔坚定，性格又纯粹干净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总是露出这么阳光灿烂的笑容。”
“咳咳，大家都好有文采，我只想说——燃神的这个治愈的笑我承包了！我已经截图保存了哈哈哈哈，留着以后不开心的时候看。”
很多网友都在讨论刚刚一闪而过的镜头。
短节目的分数还没有出来，但大家都没有向往常一样地催促和吐槽。
就连坐在等分区的凌燃都心静如水。
完全没有从前在等分区等待滑联掌握的裁判组给出分数时的不安与焦急。
这大概就是祖国给自己的底气。
凌燃又喝了一口水，弯下腰三两下把鞋带解开，换上自己带来的运动鞋。
很多媒体在旁边咔嚓咔嚓地摁动快门，甚至还有人跪或者趴在地上从各种角度拍摄他的一举一动。
但凌燃早就习惯了。
别说换鞋了，换考斯腾都不在话下。
毕竟他的考斯腾是分离式的，裤子是黑的，有很多条一模一样的，日常也能穿根本就不用换，他平时也当训练服穿过。
上衣里虽然没穿衣服，但只要转过身背对着镜头脱衣也没什么压力。
顶多就是让他们拍到自己的后背。
凌燃很无所谓地想，然后就感觉身上湿湿黏黏的确实不太舒服。
主要是他才运动完，本身又有点感冒，再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尤其是考斯腾本来就做的是轻薄贴身，这会湿透后更是紧紧地贴在身上。
在场上的时候还好，剧烈的运动让血液都沸腾起来，根本就感觉不到凉。
这会儿坐在等分区再被风一吹，就算是身上已经披上了一件训练服外套都还有点冷。
凌燃小幅度地激灵一下，下意识抽抽鼻子，靠着他的薛林远马上就警觉了起来，“冷？”
凌燃点点头。
薛林远三两下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了，披在了凌燃的训练服外面，还用一只手心疼地揽着徒弟的肩，“等分出来咱们马上就去冲个热水澡。”
冰协那边准备得充分，后台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冲个热水澡也能驱走寒气。
凌燃答应了一声，目光也一直盯着记分牌。
慢慢地就有点奇怪，他的分数出来的是不是太慢了，明明其他人的分数出来的都很快。
就连观众们也发现了不对。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燃神的分出来得这么慢？”
“不是说裁判们判分之后就不能改动，系统也会自动锁定计算吗？”
“对啊，怎么回事啊？”
嗡嗡嗡的议论声在观众席里响起。
裁判席也有点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都已经打完分了吗，系统怎么还不合成最终的分数。
最后还是在一旁的技术支持人员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几下，无奈地提醒着坐在j6位置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他忘记点击提交节目内容分的最后一项，所以才会导致系统卡了bug。
j6裁判懵了下，手忙脚乱地点击确认。
一直到分数出现在记分牌上，还在跟同事解释，“年纪大了，这个打分系统好是好，就是太复杂，打了一上午分，有点吃力。也不知道明天的自由滑时间那么长……”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现场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裁判们循声望去，虽然心里多少有数，但在看见屏幕上呈现的最终分数时也都愣住一下。
他们刚刚居然给了凌燃这么高的分吗？
真的没有他们的个人滤镜加成吗？
可转念一想，反正他们都是按照规则打的分，每一个分数都有规则依据，根本就不可能出错。
凌燃就是值得这么高的分！
裁判们个个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怕的。
场上的观众们直接就在这样的高分里喜极而泣。
他们也都是看了好几遍才敢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但还是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做梦。
天，这样的分数是真实存在的吗？
现在不是goe+3的时代吗？
为什么凌居然能拿到比他自己在goe+5时代创造的世界纪录更高的分数！
这简直就是个让人惊掉眼球的奇迹！
万人场馆里彻底沸腾起来。
就连凌燃自己都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几次眼，才敢确认自己真的拿到了这么高的分数。
然后就被薛林远狠狠地抱住拍肩。
“好样儿的！”薛教激动得嗓音都在颤。
凌燃越过薛林远的肩望向屏幕，胸腔里的一颗心也在怦怦怦直跳。
真的是很高很高的分数。
技术分：
节目内容分：
总分：
虽然只比他在上个赛季最后一次世锦赛拿到的11042分多了不到一分，但这可是新规则倒退回goe+3时代后，难以想象的高分。
少年嘴角上扬着，眼里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这一幕被摄像头捕捉出现在场中大屏幕上，惹得观众们更加激动和疯狂。
他们还处于震惊和喜悦之后，激动得连手都不知往哪放，只能一个劲地抓紧手中的横幅拼命摇晃。
怎么可能有人在执行分大幅度降低后，反而重新打破自己在旧时代的世界纪录呢？
但凌燃就是做到了！
观众们已经出离兴奋。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支持凌燃和他们所喜爱的运动员的简单想法而来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亲眼目睹了凌燃打破旧规则世界纪录的可怕一幕。
在goe+3的时代打破goe+5时代的最高分记录？
这样的想法太疯狂，在亲眼看见分数前，没有一个观众，没有一个人敢幻想这么惊人的可能。
但现在，这样的奇迹，这样可怕的事实就这么发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凌燃他真的成功地打破了自己在旧时代的记录，再一次在赛场上卫冕封神！
“燃神！燃神！燃神！”
观众席上的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用力呼喊着饱含赞美和喜爱的称呼。
就连很多不会华国语的外国冰迷也在了解意思后，特意学会了这个华国冰迷特有的称呼，这会也跟着一起喊。
容纳着上万人的场馆异口同声地同时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场景简直不能再壮观。
整座场馆已然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中。
就连邓文柏都看傻了眼，好半天才哽咽着嗓子，继续着自己的转播。
“我国小将凌燃成功地在他的本赛季第二次比赛中刷新了自己的短节目分数记录，不是新规则的记录，而是花滑史上有史以来的世界纪录。他拿到了11108的超高分数以及职业生涯里最高的一次节目内容分4967，这是接近满分的超高分数，毫无疑问，裁判组对他的短节目给予了很高的肯定……”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解说着，可惜根本就没有人在听。
在场的观众听不见，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则是没心情听。
这可是11108的超高分数！
在比赛开始之前，大家都没有想到凌燃居然能拿到这么高的分数，现在很有一种又惊又喜的感觉。
惊的是凌燃是怎么做到的，喜的是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太可怕了，我觉得燃神简直是不可战胜的，不，是战胜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也，我的天呐，如果在比赛之前你告诉我燃神会打破自己的个人最高记录，我一定觉得你在做梦。但现在可能是我在做梦，快快快，来个人敲醒我，告诉我燃神真的打破了自己的个人最佳记录！”
“啊啊啊啊啊，你们都在高兴燃神的超高分，只有我想到他在秋季经典赛上甚至没有拿到超过一百的分数吗？那些裁判得有多瞎啊，居然能压这么多分！”
“真的，快二十的分差，燃神恐怖如斯，滑联也垃圾如斯，如果不是有新型打分系统的存在，我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一次的裁判们太偏袒燃神了。”
“我也，打分系统真的是个好东西。”
“不行，我还是好生气，燃神肯定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吧，他在秋季经典赛被压成那个鬼样子，得多难过啊！”
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情复杂，又激动又生气，一边替凌燃高兴，一边激情地把滑联痛骂成狗。
悄悄潜伏在直播间的滑联官员：？？
现在有翻译软件在，他们点一下就能看懂这些骂自己的话了好不好。
不过，凌燃真的被压了这么多分吗？
有些负责其他事务，并不直接接触项目相关的官员们心情也很复杂。
听着手机里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声，再抬眼看看眼前冷清一片的赛场，突然就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才只是个短节目，之后还有自由滑，听说启明星大奖赛还提前预售了表演滑的门票，该不会凌燃每一场比赛观众们都要痛骂他们一顿吧？
滑联官员：……
已经可以想象滑联要跟着凌燃的名字一起上热榜了。
虽然但是，这种热度他们真的不想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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